傍晚时分,一场春雨来得适逢其时,半城薄雨入画,万种情思在一笑间浅浅而来。
直肩细腰,烟云袅袅一抹娉婷身姿隐在朦胧的薄雾中,恰似婉约的江南女子,裹挟着宁和与静谧之美,踏月入世。
许曼菲云鬓高挽,身着削肩旗袍,裸露在外的冰肌,肤光胜雪,腕间只一副翠色玉镯,光下耀绿青葱,深邃纯净,款款行走间,素底刺绣的正绢材质微有光泽,将婀娜曲线勾勒得恰到好处,淡雅的刺绣像是晕染得恰到好处的一株幽兰,静静绽放在空谷中,衬极了这刚下过一场短暂春雨的潮湿夜晚。
程越冉等在车边,静待她姗姗走来……
春意正浓,长街上,樱花缀满枝头,树下男人身姿挺拔宛若青松,风过花瓣拂落肩头,他眼眸似月,笑意悄然攀上唇角。
许曼菲正为此景愣神之际,面前男人俯身缓缓靠近,平行的视线里,距离徒然拉近,二人交错的呼吸相互纠缠,独属于他的气息翻涌而来的那一刻,叫她背后隐隐生出了层层薄汗,心跳莫名快了几分,许曼菲攥紧指尖,强装镇定,不明就里地回望着他。
他,怎么……
许曼菲下意识地顿了一步,可程越冉的视线却刚好停在她的双眸之间,暗香浮动,光影绰绰,他眼里是温润的笑,薄唇轻启缓缓道:“曼菲老师,这饭蹭得很是端庄隆重~”
许曼菲缓松口气,黛眉轻挑,对于他的戏谑,非常之不以为然。
“程先生过奖。”
清雅恬淡不过两秒,许曼菲转而小脸一扬:“怕万一给程总丢了面子,他是要跑单的!”
程越冉哑然:“我会好好反省是什么原因造成了这场信任上的危机~”
“嗯……不如先记下欠的这份人情吧!”
“你我之间,还需计较的这么明白?”一句话,被他说得意味深长。
吓!午后也不知是谁,信誓旦旦地说宽限她几日交稿的时间,好话都叫他一人说尽了呗!
许曼菲佯装不解,故意拱火道:“程先生这样的大佬,也会问这种问题吗?”
程越冉自知她是玩笑,顺势摇了摇头,无奈道:“好吧,‘正’字且先划下第一笔。”
许曼菲一撩长发,心满意足,在程越冉噙着笑的眼里,擦过他的西装前襟,就着他护着她头顶的手臂间,俯身坐进了车。
月色正酽,车行在去岚公馆的路上,两旁的灯火映入车内,忽明忽暗,影绰斑驳,正绢材质的旗袍泛着微弱的光泽,一闪一闪晃着身边人的眼睛。
他只需微微侧目,即可见那腰臀间精心刺绣的图案,花瓣细腻如丝,颜色雅致饱满,直延伸到腿间开叉处……
同她,不过半臂距离。
程越冉放轻了呼吸,瞌目靠向椅背,连日熬夜工作的紧绷神经终于得到一丝放松,只因这气氛过于宁静安逸,仿佛为一层柔和的轻纱所覆,介于清醒与虚妄之间。
那会画画的小姑娘手持一支盛开的桃花,翩翩然落在他的身畔,这微妙的迷离感,好像伸手即可触碰到梦的边缘,馨香一缕,情丝几寸,叫他忍不住放空自己,一再沉沦……
车内非常安静,许曼菲一度以为边上这人是不是睡着了,直到耳边冷不丁地响起一句没头没脑的问题。
“宁南的同学,曼菲老师还记得多少?”
许曼菲侧目看他,星空顶下,是他闪着微光的深邃眼眸。
记得多少呢?许曼菲想,在宁南中学满打满算待了不过大半年,后来由于父母工作变动的关系直接去了国外。
“班里的同学姑且还能认得一些,若说是旁的,只怕是……”
这回答,叫程越冉怅然一笑,笑自己到底在期盼些什么。
窗外高速路上的暖黄色光束落入车内,他注视着她的眼睛被照亮,那里面蕴藏了许曼菲读不懂的情绪,是失落,是希冀,是渴望,更是一种对她的无言蛊惑,晦涩不明,叫她格外想再靠近一些。
许曼菲好奇想问,可他周身融于夜幕的黑暗之中,深沉地叫人无端端生出些孤寂的落寞之感,有别于此前他给人的感觉,矛盾却也真实。
两两相望,最终,谁也没有再说话……
*
公馆门口,楼台微雨中,香车宝马,络绎不绝。
许曼菲静待他绕过车头,开门扶她下车。
从小见惯了这种场面的女孩并无半点拘谨,许曼菲极自然地挽上他曲起的手肘,举止大方得体,丝毫不显矫揉造作的姿态叫程越冉很是中意。
“许小姐好像比在场大多数人都享受宴会的氛围?”他怪道。
“蹭饭而已,享受也是蹭,受罪也是蹭,何必委屈自己!”
程越冉忍不住笑起来的模样同方才在车里时的清冷安静,像是换了个人。
“以后再有应酬,我当祭出这句名言来麻痹自己……”
“是了!不客气,看在是大客户的份上,不收你版权费!”
许曼菲下巴轻抬,像是高傲的天鹅,慷慨激昂的将“蹭饭”的步子迈得格外坚定。
现下这副景象,叫程越冉忍不住感慨,同她在一处的时候,好像总是格外轻松些,即便是面对如此无趣的应酬。
丽服华冠的二人,聊的是不太着调的小话,可在外人看来,倒更像是情人间的打情骂俏,特别男主角还是程家那位赫赫有名的三公子。
程越冉甫一出现,瞬间吸引了周遭的目光,待定睛细看时,又纷纷奇怪他身边的女子容色决绝却面生得很,在场众人都是些察言观色的老手,顿感寻到了能接近程三公子的关键窍门!一时,风平浪静下的窃窃私语和蠢蠢欲动的心是一分钟都按捺不住了!
果然很快就有瞅准了机会,上赶着来刷脸的人。
“这位小姐看着倒是眼生,怕不是宁城人吧?宁城是个低调又内敛的城市,融古今,汇南北,山水城林,古城边的湖泊同风光带,千年庙宇学堂,都是值得游玩的地方……”
在座的哪个不是人精,能和程越冉一同出现,想也知道定是有过人之处啊!
“我是本地人。”
许曼菲淡然一笑,那高贵雅致的旗袍,着她之身,并无半点弱柳扶风之感,只因她潋滟似水的眼眸里满是风轻云净般的淡泊,柔美娇媚却也坚定从容,再有独属于她的艺术家气质加持,着实惹眼。
众人暗自惊讶,独程越冉轻哂。
似怕那人尴尬,许曼菲解释说: “因为读书的关系在国外待了挺多年,才回来宁城那会儿,确实感觉变化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