寥寥数字，就交代了女孩匆匆的一生。

真是个可怜的倒霉蛋儿，不过，现在更可怜的是我才对。

死神大人望着一贫如洗的新家，掀开四外圈掉漆的冰箱，只剩下两个发芽的土豆孤零零的躺尸在里面，灰白的墙壁上时不时有爬虫略过，而且伴随着隔壁邻居激越的□□游戏。

窗外的楼下，到处都是彻夜醉酒的流浪汉。

转身，送她来到落脚的地方后，司机伍德已经不见踪影，温娜掏出卫星电话。

“报告总部，我已经到达指定地点，但是这里的居住环境太过嘈杂，并不适合一名特工的潜伏。”

「抱歉，特工老六，您知道南赛星的经济水平非常高，我们星球的货币汇率与之兑换，大概100块才能换1块南赛比，经费有限，希望您能克服一下。」

温娜撇嘴：……

明白了，穷，活人和死鬼共同的烦恼。

「不如，让我们聊点开心的事，为了保证您这次的任务顺利完成，总部命令，整个朋克城的情报网络将听从您的指挥，当地的同袍将会为您的行动提供最佳意见。」

温娜：同袍？听起来是个可以蹭饭捞油水的好对象。

天不亮，精致的短发女孩，穿着短裤T恤，跨着快要赶上她脑袋一样大的耳麦，信步走在还未苏醒的贫民窟街道上。

因为身为分文，温娜只能凭借11路，走过两条街区后，抵达最近的联络点。

蓝红交映的破旧霓虹灯牌，店面外随意的扔着三张破桌椅，店面内就是厨房，窗台上摆着很多不知名的饮料，窗台下是一台嗡嗡作响的冰柜。

资料显示，离她最近的联络点是一家饭店。

大饭店？别扯了，分明就是个苍蝇馆子。

老板是个身材圆滚滚的阿姨，见到门口张望的小姑娘，立马从摘菜的椅子上起身，特别热情的走过来，扯着方圆十里都能听见的嗓门吆喝：“哎呦，真水灵的姑娘，来碗面不？”

“老板，我要一碗素面，但是口味特殊，碗里不放面。”

“不放面，你吃个毛……”

圆滚滚的阿姨正想抱怨，一大早上就碰见捣乱的神经病，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不单单是个苍蝇馆子的老板，神情由不耐烦变成忐忑，不确定道：“你？啊，本店虽小，但，但只卖家乡口味，您里面请。”

温娜跟着这位圆滚滚的阿姨穿过后厨的小门，直接来到饭店的后院。

三个高矮不一的小孩子，趿拉着旧拖鞋，套着领口早已经变形的背心，满嘴牙膏沫子的正对着簌簌淌水的洗碗槽子刷牙。

不远处就是这家的厕所，油腻腻的风时不时将厕所清洁剂的味道冲到院子里，地上还摆着一大盆等着洗涮的碗筷。

角落里的皂荚树下，还坐着一个头昏眼花的老人，怀里抱着只毛发油亮的三花狸猫，支撑着老人身体的轮椅，其中一个轮子变形成了多边形，似乎为了保持轮椅的平衡，还刻意在走形的轮毂下垫了两块砖头。

死神大人从味道、从视觉、从一切的一切中读到一个字：穷。

“长官，您好，我是本站联络员，秀梅。”

“没想到传闻中杀死汉北酷吏的特工老六，竟然是位美人儿，是我见识浅薄了。”

热情的阿姨说话的功夫，冲着自己的手掌吐了口唾沫，搓搓，然后热情的就要拥抱温娜的小脑袋瓜儿。

“别，呃，我，抱歉，我还不太适应。”温娜下意识窜出老远。

南赛星异常强大，但是却有着令外星人无法接受的礼节，在这里，不论是长辈见到喜欢的小辈，或者出席亲密的朋友聚会，他们都习惯打招呼前在手上吐唾沫，然后搓搓，在用沾着唾液的双手捧着对方的脸颊亲吻。

嘶，真够恶心的。

秀梅大姐有点尴尬，弓着身子不好意思的磋着手掌：“抱歉，长官，我在朋克城潜伏近30年，搞得我将当地人的习惯变成了自己的习惯，不好意思。”

烂瓦、破家、孤寡、幼子、还有半身不遂的老人，在这种环境中还要坚持潜伏，死神大人对面前这位圆滚滚的女士心生敬意。

“特工秀梅，您在如此艰苦的条件下潜伏，当然需要完美融入当地的生活。”

“来的路上，我听联络官大人描述过，很多外星的顶级特工就是因为无法适应南赛人这种恶心的见面礼，才导致身份暴露，从而任务失败，您所做出的牺牲，非常可敬。”

局促的秀梅大姐闻言乐了，新来的上司是个通情达理的，以后交流起来也方便。

“谢谢长官赞誉，我已经30年没有回到母星，真是怀念家乡的绣球花，还有热气腾腾的小笼包，特工老六，见到您让我有点想家。”秀梅阿姨那圆润的脸颊上，透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大概是诗人口中的乡愁。

恶魔都看得出来，秀梅大姐的思念可远不止一点点。

“特工秀梅，我这次的任务是拿到漫游者集团有关超脑芯片的绝密资料。”

平日里像招财猫一样笑吟吟的餐馆老板娘，此刻正襟危坐的像一位久经沙场的斗士：“漫游者集团在朋克城的商业群体中几乎一手遮天，虽然是家族企业，但是集团内所有商业机密都掌握在总裁侯赛因的手里，传说，他们家族的宅邸拥有全世界最强的安保设施，外人恐怕很难混进去，更别提接触到装有机密资料的保险库。”

“能不能伪装成家族成员混入目标地点？”

秀梅大姐摇摇头，“这个办法之前的长官曾经尝试过，只可惜当场就暴露了身份，即便是家族成员，每次出入宅邸依旧要检测虹膜和指纹，自打侯赛因掌权后，他甚至安装了基因检测设备，就是为了确保将家族外的一切人隔绝在宅邸之外。”

“那伪装成仆人或者是宴会的宾客呢？”

秀梅大姐再度摇头：“侯赛因家族很低调，从不出席也不举办任何宴会，朋克城任何一家主流媒体，都没有关于这位总裁的任何资料或者照片，外界甚至连侯赛因的年纪都不知晓。”

温娜有点犯愁：“这就意味着，所有的冒名顶替和李代桃僵都不可行。”

一直摇头的秀梅阿姨，终于点头了。

“不过倒是有传言，说这位总裁经常到地下城的黑市去。”

“地下城？”

“温娜长官，您刚到朋克城，有些情况还不了解，地下城市是这里的黑市，那边常驻的居民几乎都是从事着非法营生的星际渣滓，地下城有一个颇受贵族和精英阶层喜欢的黑拳赛场，传闻，侯赛因定期去地下城的黑拳赛场看比赛，高兴的时候还会亲自打赏拳手。”

“如此说来，唯一的突破点可能在地下城。”死神大人捉摸着要去地下城转转。

“长官，您的意思是进入地下城，成为黑市里令人闻风丧胆的拳击手，然后，博取侯赛因的好感，让他带着您进入戒备森严的宅邸。”秀梅非常激动。

开什么玩笑，我只想绑架他而已。

“呃，你这个提议倒是非常稳健。”

温娜在秀梅的餐馆内吃了碗热气腾腾的叉烧面，临走的时候将一张折叠的皱皱巴巴的支票压在碗底。

秀梅阿姨热情的送走温娜后，收拾碗筷的时候才发现温娜留下的支票，上面还写着一行小字：给孩子们换件合身的背心，给老人换副轮椅，特工也要体面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