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娜跳脚:“是霍伦!霍伦一家!”
「呃,请您不要这么暴躁。」
暴你妈。
「……」怎么感觉今天的空调凉飕飕的。
温娜的指尖焦虑的磕打在壁炉的隔板上,噹噹噹的好似一只变异啄木鸟,将铁板凿出密密麻麻的孔洞。
“据我所知,霍伦先生还有个儿子,按照人类的迁徙习性,他们绝对不会在出远门的时候,把自己的崽子单独丢在家里。”
「……」电话那头的联络官陷入沉默。
温娜内心升起一股期待,狗总部终于要放她荣归故里。
亡者的宿怨一旦被达成,残躯中禁锢的灵魂将永远被释放。
死神大人的心房炸出一朵绚烂的小火苗,非常雀跃。
「特工老六,或许您需要一个儿子来掩饰身份,比如说霍伦家的儿子。」
?!
“等等,我是一个新丧的寡妇,死鬼丈夫的断头还在汤碗里飘着,突然就冒出一个儿子,你是打算让我跟小区那帮长舌妇解释,我是如何依靠分裂进行的繁殖吗。”
愚蠢的人类,霍伦家的儿子是高中生,老娘就是从幼儿园的时候开始无性繁殖,也分裂不出这么大的儿子。
温娜越发怀念灵魂没有被禁锢的日子,她可以轻轻松松的,毫无顾忌的,卑鄙无耻的,在地狱里上班摸鱼。
现在可好,全天候36小时不间断打黑工,还得抽空跟一个傻子联络官扯皮。
「的确不好解释,抱歉,请您不要生气,总部知道异国他乡的潜伏生涯很艰辛,也理解您思念故国的心情,但是,无论如何,特工老六,请您一定要继续潜伏下去,母星需要您。」
少来!
“母星到底是有多需要一个年轻的寡妇,在遥远的异星他乡收集旧报纸、菜市场的猪肉价格以及录制版的肥皂剧。”
「……」驻外特工平时的工作原来这么琐碎?那还是坐办公室好一些。
身为潜伏海外的低阶特工,温娜是这危险行当中最微不起眼的存在,她每天小心翼翼的维持着莫名其妙的人设,甚至不敢让自己的体重比潜伏资料上的多0.5磅,天知道,人类维持体重有多难。
「特工老六,有重大消息总部让我通报给您,就在上个台风日,我们在汉北的联络点遭到重创,为此牺牲了很多同袍,而您是唯一幸存下来特工,鉴于您多年的优秀潜伏,总部决定将你从沉睡状态唤醒,并且委以重任,届时您的权限调为F等级,稍后将会为您安排新的搭档,他会带着总部最新的命令与您接头,请您一定要继续潜伏下去。」
“莫?其他伙计都没了?”没等温娜反应过来联络官的哽咽,电话对面传出一阵兹卡兹卡的盲音,信号似乎是受到了干扰,导致联络官主动切断通讯。
总部为了保护特工的安全,在通讯频道这方面总是做的很谨慎。
可突然被重用的温娜非常纳闷儿,怎么就赶鸭子上架了呢。
“叮咚~叮咚~”
寂静的别墅里骤然响起刺耳的门铃动静。
透过狭窄的门缝,温娜瞧见一副清瘦的小骷髅。
骨质洁白,骨龄年轻,就是气质非常的丧。
一袭蓝白校服的少年站在阳光下,嘴上挂着勉强的笑容,故作热情道:“劳森太太您好,我是霍伦先生的儿子。”
门缝后的温娜,下意识瞟向少年的头盖骨,十分笃定道:“你不是霍伦先生的儿子。”
少年呆愣,对方隔着大门,就拆穿了他的身份。
‘奇怪,我明明伪装的很好。’
眼瞅着这家的女主人要无情的关门,少年立马低头,左顾右盼的冲着门缝说:“郁闷吗,是否感到力不从心,是否尿频、尿急、尿等待!”
……
……
正常情况,敲门这位免不得被当成变态,乱棍打死在寡妇门前,保底是个英年早逝的下场。
可人生在世,十之八九遇到的状况都不太正常。
温娜大方拉开门,非常自来熟的嗔怪:“特工先生,您来的可真快。”
接头比预想中的要顺利。
少年憋闷在胸口的浊气缓缓通畅,而后失魂落魄的跟着温娜进门,不安的打量着屋子内的一切:“抱歉,我暂时,没有地方落脚,能不能”
黏腻的触感促使少年不自觉低头,落脚处正好踩到一滩几乎干涸的血迹。
……
对于横尸在地面上的霍伦夫妇,他拼命装作淡定,表现出见过世面的样子,尽管胃里已经翻江倒海的要吐出来。
“前辈不愧是总部委以重任的特工前辈,一眼就识破我的伪装,呕~”少年捂着嘴,一瞬间回忆起腥风血雨的台风夜,“抱歉,我能控制,前辈放心,呕~”
温娜看着这小子把几乎要吐出来的东西,又咕咚咽回去,一阵恶寒:不愧是狗总部派来的人,恶心巴拉的。
“前辈,我一定会努力提升自己的易容术,绝不拖您的后退。”少年言辞恳切,生怕温娜一个不高兴,将他扫地出门。
‘脱后腿是什么意思?哈尔人见面的礼节?感觉比教廷里那些见面亲脚丫子的神父还不靠谱。’人类的繁文缛节让死神大人颇为不齿,却也不得不融入,死神大人表情无奈的撩起睡裙,露出纤细白嫩的‘后腿’,冲着少年挑眉,意思她赶时间,让对方快点亲。
少年呆愣的杵在原地,不知所措的接收着来自前辈的眼色:……
死神大人有点不耐烦:“你能不能快点。”
少年被催的厉害,噗通一下子跪在地上,闷头就开始替温娜擦起脚丫子(上的血)。
……
死神大人悟了:原来拖后腿是擦脚的意思,他刚才是不是说绝不拖后腿?那我岂不是强人所难了。
温娜嗖的将脚丫子收回来,尴尬的再地毯上蹭蹭,胡乱的掖着耳后的碎发,试图避开并不擅长的礼仪问题:“那个谁,你吃了吗,要不要一起。”身为哈尔星总部派遣的特工,温娜潜伏汉北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其他哈尔人,多少有点激动。
“李斯,我叫李斯。”总部派来接头的小子有点腼腆,局促的盯着餐桌上丑陋的断头,反复翕张的嘴巴终于攒成一句囫囵话:“前辈,碗里的,这位是?”
温娜非常热情“哦,我的丈夫劳森先生,汉北著名的神经科医生,很高兴介绍你们认识。”
到底哪里值得高兴啊?
‘不愧是能躲过汉北酷吏搜捕的高级特工,前辈的心理素质不是一般的牛逼。’
少年李斯像个鹌鹑似的杵在椅子上,对这位跟老公(的脑袋)共进午餐的特工前辈,肃然起敬。
“看你骨头发育的情况,似乎年龄不大。”温娜严重怀疑,这小子也是被总部诳来海外务工的大冤种。
“前辈靠观察骨相来甄别目标?”少年的目光变得更加崇拜,“情报行业最擅长伪装,不愧是总部派遣的高级特工,竟然想到用这种办法来破除敌人的伪装,您真是太厉害了。”
温娜虽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从语感判断,是好话:“啊哈哈哈,年轻人真是会说话,啊哈哈。”
这小子看起来傻了吧唧的,没想到性格还挺讨喜,暂且让他活着吧。
“前辈是在鼓励我?像我这么不会聊天的人,您都能赞美,前辈简直太平易近人了。”少年猛地从椅子上站起身体,神情真挚,闷头一鞠躬,道:“特工老六前辈,虽然我今年只有17岁,但一定拼尽全力扮演好霍伦夫妇的儿子,协助您完成危险的潜伏工作。”
……
……
这小子一惊一乍的,把我叉子都吓掉了。
“好,好吧,额,那个,李斯?你才17岁就出来上班啊。”
看来狗总部真的在闹人荒?连高中生都不放过。
“报告前辈,我7岁就随父母辗转生活在汉北星的各大城市,后来,爸妈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暴露身份,不幸惨死在敌人手里……”少年的声音越说越小,但挺胸抬头间满是骄傲,可落魄的眸子又暴露出艰难的生活际遇。
温娜心软的一塌糊涂:“哎,小可怜,人生有的时候就是很令人绝望,可总有些事情是需要我们在绝望中咬牙坚持,或许我们应该早点认识,尽管我的日子也一团糟,还有一大堆麻烦等着处理,起码我会煮咖啡,还有独家秘方的苹果派。”
父母牺牲后,李斯依旧生活在举目无亲的弥撒城,依靠着父母生前的朋友们,以及潜伏在弥撒城的其他哈尔人接济,日子总还熬得下去。
可就在上个台风日,汉北的特务血洗联络站,那些曾看着他长大的音容笑貌瞬间化为泡影,生活仅存的希望彻底破灭。
今天的接头,于他而言,不是任务,是在绝路上给自己找一线生的希望。
他知道,自己熬不下去了。
在外面受了天大委屈的小可怜,面对温娜的善意,仿佛见到亲人一样,决堤的泪珠子大颗大颗的掉下来。
温娜叹气:“狗总部吃人饭,不拉人屎,扔一个小娃娃在这里冒险。”
“噗~”小可怜被逗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其实,总部出于保护英雄遗孤的考虑,一直想送我回哈尔星,但是我拒绝了,我不能就这么回去,我想带着父母的遗志,继续完成他们未完成的事业。”
傻孩子,未完成的事业等同于永远无法完成的事业,何苦呢。
温娜不算标准意义上的人,但神奇的是,在这一瞬间,她似乎和自己瞧不上的人类产生了某种情感上的共鸣,可又不理解触动她情绪的是什么,思来想去还是决定鼓励一下。
“哦,特工李斯,真是一具志向远大的(骷髅架子)年轻人。”
这是李斯第一次见识到顶级特工的混乱修辞:……
面对灵魂纯净的少年,死神大人仔细的回忆了一下,她似乎从来没去哈尔星,那就是个南辰域漫天星海中,偏安一隅的小地方。
作为地狱最顶级的死神,需要她亲自出面解决的都是大场面,这也从某种程度证明,在动荡不安的星际混战时代,哈尔星是相对和平的存在。
哎,我是温娜,一名从没去过哈尔星的哈尔特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