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衍注意到时明希他们微妙的神色,抬头望着远处山脉迅速收回的触手,熟悉的感觉让他陷入沉默中。
他知道这里是哪里了。
梁嘉欣把诗集紧紧抱在怀里,颤声道:“那不会就是……但怎么可能?那里应该在‘禁区’更往北。”
他们是一路往南返回灵城。
路上还遇到了曾经前往征伐人形天灾的大部分驻扎地,发现了当年的战士遗书。
常驰皱紧眉头,“这里是当年的古战场?”
时明希的认识陷入混乱,喃喃道:“不对啊,这位置上相隔十万八千里,而且天灾几次出没,在‘禁区’重伤后,逃离的时候还引起了不少动静。后来出现在蜘蛛巢穴,又跑到还阳泉……”
“不对不对,”时明希盯着秦时衍的方向,“那边怎么会是古战场?”
一直躲起来的叶小狸,突然抬起头遥望远处寂静的城墙,泛红的眼睛还沾着泪水,目光却瞬间变得奶凶奶凶的。
秦时衍还在出神,被叶小狸拽了下,垂眸看向对方:怎么了?
叶小狸从秦时衍怀里出来,双脚落地,把秦时衍护在身后,警惕地眯起眼睛,“不要进去,那里有坏蛋。”
秦时衍低笑出声:“在保护我?”
叶小狸认真点头,把秦时衍往后推了两步,“当然。”
秦时衍愣了愣,笑了笑。
这只狐狸竟然真的在打算保护他。
不过他需要保护吗?
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人能比他更熟悉这片古战场吗?
他的眼神望向遥远的城墙,但目光似乎透过城墙看向了更久远的过往,回到曾经那场惨烈的战争。
他的一时走神,没有察觉树下的黑影拉长,捕捉到他的影子,将他拉入了黑暗之中。
“这怎么打?简直是送死!”
辛修平被一根触手摔倒百米外,撞断了几棵大树,才停了下来。
他从地上爬起来,擦去最角的血迹,被轰平的战场到处是残垣断壁,灵化弹在黑暗的夜幕炸出几个大窟窿,露出蓝天白云。
外面一片天清明朗,他们却身陷黑暗深渊。
辛修平将刀插在地上,握着刀柄支撑勉强站起来,目之所及,尸横漫野。他怒急攻心,喉咙一甜,吐出一大口血,力竭地单膝跪倒在地。
黑暗蔓延到脚边,地面被吞噬,只剩深不见底的黑。
他握紧剑柄,回头冲秦时衍大喊:“快……”
话语突然卡住,他瞳孔扩大,瞪着跪在地上死死抱着严一岭的秦时衍。
严一岭的大半边身体已经变成恐怖的触手,他艰难地举起仅剩的一只手,沾满鲜血的手掌落在秦时衍的脑袋上,轻轻地揉了揉。
他没有即将死亡的恐惧,笑得就像只是带孩子出门散步的老父亲,不厌其烦地重复不知说过多少遍的话:“记住……答应过我的……事……要、要……”
那只手变成黏腻的触手,他的嘴巴再不能出声。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他平静地看着秦时衍,这是他辛辛苦苦一手拉扯大的孩子,虽然性格孤僻了一点,但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孩子,只是不擅交际罢了。
他满意地阖上双眼,不担心自己会变成污染怪物。
噗呲!
锋利的刀尖刺入严一岭的心脏,失去养分的污染源吸取身体的最后营养,试图从断臂的伤口逃窜。
秦时衍面无表情地拔出插在心脏上的刀,果断地将刚孕育出来的污染怪物钉死在地上。
他轻轻将严一岭放下,满身是血地站起来。
“啪”一下将污染怪物踩碎。
他缓缓抬起头,黑色的眼珠逐渐被血红取代,身上散发出黑色的烟雾,与围困过来的黑色触手融为一体。
攻击到一半猛地停顿,触手四处扭动,似乎突然失去目标。
辛修平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一幕,终于明白为什么当初在蘑菇幻境,秦时衍完全不受影响,还能分辨出虚实。明白秦时衍在那场灭城的灾难中,身为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是怎么独自在数之不尽的污染怪物之中存活下来。明白为什么这么多年严一岭看禁止秦时衍使用异能。
同化。
这是秦时衍的异能,在悄无声息中通化周围的所有人事物。
辛修平担忧地扭头看向隐没在夜幕中的人形天灾,人类赌上了一切,仅仅是换来一个在此时此刻几乎等于无用的信息——这场天灾,是人为的。
那个始终隐藏在黑暗中的人类,到底是谁?
他们无从得知,仅能猜测那是一个异能觉醒的超强者。
这个神秘人,没有站在人类的一方。
辛修平对着一步步走向人形天灾的秦时衍,奋力站起来冲向秦时衍试图拦下他,“别冲动!”
“让开。”
秦时衍手一挥,化成黑色的触手将辛修平拍飞。辛修平飞出去几百米,重重摔落在地,骂了句“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