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言师指节颤了一下,怎么都说不出那个“好”字。
他不想。
应钧叹气:“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如果不是为了我们家小雪的安全,我也不想当这个恶人。”
“如果你同意,我会安排专人照顾你外婆的病情和饮食起居,而且,我会给她转到最高级的病房,让她得到最顶尖的医疗,和最悉心的照顾。”
“至于你——学院跟E国的阿斯莱德魔法学院有交换项目,你完美符合交换条件。不知道你有没有意愿?我会替你承担所有交换期间的学习与生活开支,直至你顺利毕业,在那边工作定居为止。你不必担心。以你的聪明才智,我想这会是一笔很划算的交易。”
“你一定会在那边,大放异彩的。这比在国内打工强多了,对吧?”
推出一个相当诱人的筹码,应钧微笑:“大家都是聪明人,能体面地解决这件事,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柳言师捏着咖啡杯的手指有些泛白。
这是要他滚去国外,再也不要回来的意思。
没有想象中的刻薄和咄咄逼人,反而循循善诱,开出的条件也很划算,甚至帮他把未来的路都安排好了。
看似他有选择,但事实上,这些更像是通知。柳言师知道的,除了接受,自己不会有其他的路可以选。
现在还只是好声好气地同他谈判,要是一直谈不下来,闹得不体面,可能……
可能就是强硬的威胁了。
换在以前,柳言师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答应。
应钧喝了一口咖啡,开始打感情牌:“你看我似乎只有三四十岁,事实上我已经年过半百了。我这个年纪,不说黄土埋到脖子,至少也埋到了腰。你也可怜可怜我,我就剩小雪这么一个孩子,他不能出意外。我只要他好好活着。这样的事情,有一次就够吓掉我半条命了。”
“想来你也是个善解人意的孩子,不会不懂我这个做父亲的心情。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因为钱才跟他在一起的,但既然他喜欢,这些都不重要。为了大家都好,孩子,该放手还是要放手。你还年轻,有大把的时间、有光明的前程,总会遇到更合适的人。”
柳言师盯着咖啡杯里的拉花,想,他再也不会遇到比应拂雪更合适的了。
可是,如果他走,应拂雪就不会为了保护他而遇到危险。
两次了,已经两次了。要是再来一次,谁能知道事情会变成什么样呢?
应钧见他沉默,忽然说:“我记得,你是药修系的学生吧?”
重音落在“学生”二字上,柳言师不知道为什么他要说这个,只好答:“是的。”
“你也知道,我们小雪是导师。”应钧说,“你们的事情在论坛闹得很不体面。小雪入职不到一年,也请你为他的名誉和未来考虑一下。相关的帖子我已经撤掉了,你走之后,不会有人知道这段往事。”
如一盆冷水兜头浇了下来,柳言师手指控制不住地在发抖。
潜台词不就是指责他们两个师生恋么?虽然他们两个不违法,但不明真相的路人知道了,要怎么想应拂雪?
柳言师压惊一般抿了一口咖啡。
苦的。
他其实不大喜欢喝这种东西,因为太苦了。好在上面的奶泡勉强能入口,他抿了一点点,手抖得厉害,就又放下了。
他沉默不语。
良久,应钧正要继续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时,柳言师说话了:“好。叔叔,我答应您。我以后不会出现在他面前。”
应钧赞许地点点头:“嗯,好孩子。想来你也能明白我的苦心。”
柳言师声音沉静得有些可怕:“但是我有一个要求。”
应钧:“你说。”
“我想,”咽下喉头的酸涩,柳言师低着头,提出了一个很小的请求,“我想陪他过完今年的生日。过完12月31日之后,元旦一早,我就去E国。”
没想到只是这么微小的请求。应钧微讶,自无不可:“好。说起来,小雪的生日确实快到了。”
柳言师顿了顿,说:“还有,这件事不要告诉他。我出国后会主动切断联系的,叔叔。”
应钧:“可以。”
办手续还要一阵子,柳言师一时半刻确实走不开。久违地回了寝室一趟,剑修系也开始放寒假了,徐清来正在收拾回家的行李。
见他回来,徐清来先是诧异,而后欢欢喜喜地同他打招呼:“小言,你怎么回来了?这个寒假,你回家吗?”
“回,”柳言师深吸一口气,强打精神,“当然回。我行李都收拾好了,回来看看。”
程澈叽叽喳喳插嘴:“哇,那你动作蛮快的嘛!这回我们寝室,可没有守舍人喽?”
过去几个寒暑假,柳言师一向都是留在学院里打工的,这次倒稀奇。
“什么守舍人,贫嘴。”徐清来拍了程澈一下,感慨,“回家好啊,多回家看看。正好,我这个寒假要去h市旅游,开学给你们带纪念品呀。”
程澈开心道:“好耶!我想要椰子糖!”
这两人看起来是和他截然不同的快乐与欣喜,像是真的在期盼着这个暖冬。柳言师不打算告诉他们,笑了笑,说:“h市那么远,徐妈妈你一路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