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如玉先拍掌道:“不错,弹唱俱佳,这曲子倒新鲜,从来没听过的,你这女子的嗓音娇软,你是江南人?”
江芷若不讲官话了,改操一口成都方言说道:“小女子是成都人氏,曾到过建康,学过一两曲江南小调。”
宋如玉笑向李照道:“下官离京前,太后娘娘多次召见下官,提起我朝以前曾设过花鸟使一事,命下官到民间,若有见到出色的女子,当不拘一格选拔上来,以充掖庭。”
宋如玉是想把江芷若带回去应付何太后,但摸不准江芷若的身份,方才见陈留王抱她在怀里的,意思是想问陈留王能否割爱。
皇帝李熹不愿亲近女子,宫里很多人都清楚个中原由,上下只瞒着何太后。
李熹除了宋如玉,近来又宠幸了一个,是他皇叔吴王李俶荐举上来的孝廉,叫秦之涣,长得面白唇红,身段风流。
这个秦孝廉比宋如玉还多了种好处,在床上有许多花样,就和女子侍夫一般,百意百从,伺候得李熹爽利之极,夜夜召他进宫同眠。
李熹自打得了这个宁馨儿,也就把宋如玉冷落一旁去了。
宋如玉想分秦之涣的宠,兼领何太后之命,也选了一些女子去御前伺候,但李熹始终不为女色所动。
何太后深怪宋如玉办事不利,几番挑上来的人竟没一个顶用。
江芷若这般倾国倾城的美人带进宫去,皇帝李熹爱不爱是另一番话说,何太后是再没得挑毛病的。
江芷若警铃大作,也猜到这个姓宋的意图了,去你妈的,想让她入宫去服侍皇帝李熹?
说来惭愧,江芷若前世里一度得了失心疯一般,对当皇后有满腔热忱。
若前世宋如玉这会给她这样的机会,江芷若真说不好会接受,但如今的她对当皇帝的女人并不感兴趣。
对当李熹的女人,她更没有兴趣。
前世里,李熹先是被他亲舅父何进篡了位,复辟后又被凉州牧窦超给毒死了。
今世祸福不知,但就前世来看,这个倒霉皇帝的战斗力是不太行的,江芷若可不想跟李熹产生关联。
李照还没来得及应对宋如玉,江芷若已抢先说道:“奴还有才艺,斗胆想给贵人们献舞。”
江芷若请四花魁为她伴奏音乐,她起舞翩翩,跳了一支《霓裳羽衣舞》。
这些唱跳才艺是前世躲在建康媚香楼时,为准备魅惑白马帝李照而苦学的,但她终归也没去成长安。
不期这一世竟在这种情况下献艺给陈留王李照看。
江芷若舞到李照桌前,拿走他的空酒杯,用嘴咬住了,做了个“衔杯下腰”的身段,又缓缓起身,拿过酒壶,把空杯斟上了酒。
江芷若一下坐在李照的大腿上,攀住他的脖子,衔着酒杯,递到李照唇边,喂他喝酒,这是妓女讨好恩客的伎俩,前世薛巧云教她的。
江芷若此举何意?
她就是想坐实自己和陈留王李照有不寻常的男女关系,皇室总不能闹出乱.伦的丑闻。
这样一来,宋如玉可就不能再打她的主意了。
李照饮了杯中酒,帮江芷若把杯子取下来,因见她唇上沾了滴酒,就凑上去,嘴对嘴把那滴残酒吸吮了。
李照原本也只是想做戏,点到为止。
但也许是江芷若唇上涂的玫瑰口脂香甜诱人,李照难以自持,手臂收紧,箍住她的腰,用舌尖描着她的唇形,舔舐着,吸吮着,把口脂一点一点都吃干净了。
江芷若的嘴唇都被李照吃麻了,她的脑子也乱糟糟如一团乱麻,她羞恼愤恨,又不敢推开李照,只能装害羞,把头埋在他胸前。
宋如玉今天也是大开眼界,这个把司寝宫女赶去逗蛐蛐的陈留王竟有这样一面!
以前还怀疑陈留王和陛下一样好男风,陈留王离开长安后是解放天性了,原来也是个下流好色的。
宋如玉终于注意到江芷若穿的珍珠璎珞衣了,普通的歌舞妓哪能有这个穿。
宋如玉不由暗笑自己迟钝,道:“下官眼拙,这位原来是殿下的姬妾,告罪则个。”
李照也不搭理宋如玉,抱江芷若在怀里,不住逗弄着她。
看这阵仗,陈留王竟是要在这花船上与这女子交欢。
真是污眼睛,没个廉耻,这样的淫污纨绔又能成什么气候?
看来往日陛下和太后是提防陈留王过头了。
陈留王要在花船上办事,其他人还不走就不懂规矩了。
宋如玉道:“下官先行告退。”
田鹤年深深痛惜自己无福受用绝色美人,这时竟有些想埋怨他老子为什么不是皇帝,但也忙招呼那四个花魁,一同退出船舱。
一时船夫把船靠了岸,这一众人等都下船去了。
江芷若听见众人下船的声响,一把把李照推开。
“不愿意入宫?倒挺聪明的,知道利用孤,只是过河拆桥可不好。”
李照自问不是好色之徒,但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每遇见这个小姑娘,人就孟浪轻浮了起来。
方才他做戏哄骗宋如玉是真,情难自禁也是真。
“你起舞翩翩,叫燕燕,人如其名。”
江芷若冷笑道:“不是微雨燕双飞的‘燕’,乃是孤雁飞南游的‘雁’。”
李照觉得她说完这话,眼神转为幽怨了。
他又感受到了她对自己的那一股不知名的恨意。
李照问:“你为什么恨我?”
为什么恨他?
前世的李照就很可恨,今世的他也不遑多让。
这个登徒子,占了自己好几次便宜,他怎么就不像前世一样对自己冷冰冰才好。
李照前世有好多女人,刚才那四个花魁,什么真真、爱爱、怜怜、圆圆,也不知道李照亲过她们没有。
江芷若突然一阵恶心。
江梦鲤同时有过崔氏和林氏,江芷若就嫌恶得不行,甚至一度怨恨她爹。对比李照,江梦鲤已经很好了。
江芷若用手背擦了擦嘴巴。
这举动可把李照气到了。
先皇只有陛下和他两个儿子,他身份尊贵,又生得极俊美,多少人挤破脑袋想做他的司寝宫女。
这个小丫头片子,居然在嫌弃他。
李照还没说话,突然听见甲板上有打斗声。
还没来得及出去查看,李照的侍卫长陈复已屁股朝天,摔进了船舱。
是彘奴来了。
怎么拖延了这好一会?
因为这艘花船一直在瀍河里游行,宝镜带彘奴去原先的地方没找到人。
好在薛巧云和薛小宝在河岸上,一路跟着花船走。
彘奴先找到她们姑侄,问明了情况,去岸边拔了根竹子,把竹子插进河底借力,跳到花船甲板上,先惊动了陈复。
陈复识得彘奴,上回彘奴射杀刺客,陈复就对他很欣赏,但又有些不服气。
陈复是禁军出身的,早想和彘奴比划下身手。
万万没想到,自己竟不是人家的对手,两三下就被彘奴打趴了。
彘奴冲进船舱,“大小姐,你没事吧。”
彘奴一时还没习惯新身份,人又着急得不行,一声“大小姐”脱口而出。
“二哥我没事,我们快走。”
今世三次相遇皆是偶然,江芷若已打定这一世不和李照有所牵连了。
明年哪怕何进谋反,李照再来洛阳募兵,她也不会再嫁他的。
如此一想,心知以后山长水远,彼此不会再有什么机会见面了。
江芷若是讨厌李照的,可此刻又有些说不来的离愁别绪。
可能是因为心底一个已被岁月掩埋的遗憾吧。
前世,她曾盼望过与他做一对恩爱夫妻,结果是痴心妄想,而这一世,彼此终是陌路之人了。
江芷若走了几步,又回头看,发现李照目不转睛在看她,江芷若羞红了脸,快步走了。
彘奴喊船夫把船靠岸,下船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