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呀。”
萧珠捡起掉在地上的半股金钗,心疼得皱起了眉头。要不是她刚刚心血来潮,把它翻了出来,想要仔细欣赏它一番,它也不至于摔到地上了。
而且,不知怎么回事,这枚原本还算结实的金钗竟生生地摔折了,装饰在尾端的珍珠也掉了出来。萧珠趴在地上找了许久,还是没能那颗珍珠找出来。
就在这时,营帐外的裴俊催促她道:
“柳将军,我们就快动身了,你准备好了吗?”
“我这就来!”
萧珠只得暂时放弃寻找。她将金钗收回匣子里,便匆匆走出了营帐。
然而,她的心中却莫名有些忧虑,像是感应到了某种不祥的预兆。
她从未如此迫切地想要知道——
赠给她这只金钗的那个人,他还好吗?
尽管这已经不知是第几次出征,骑在马背上的萧珠还是有些紧张。
毕竟,据先前的斥候报告,北秦在朔方城聚集了最后的二十万大军,势必要与魏军一决胜负。
然而,萧珠眼下带领的队伍,只不过区区七万人而已。
联想到临行前那枚摔折的金钗,她的心情越发不安起来。
恰好在这时,身边的裴俊也重重地叹了口气。
她不由问他:
“怎么了?”
裴俊皱起眉头,一脸不快地瞥了一眼阴沉的天色,道:
“这鬼天气,怕是要下雨。”
一旦下雨,势必会增加作战的难度,难怪他会如此不高兴了。
不过,说来也怪,他们出发之际,还是万里无云的好天气,仅过了不到一个时辰,空中便乌云密布,不见天日,大有山雨欲来之势。
饶是如此,萧珠一行最终还是抵达了朔方城下。
朔方城下,早已兵戈密布,旌旗连天。二十万大军一字排开,犹如黑压压的蚁群,预备将每一具鲜活的肉|体蚕食殆尽。
然而,人群之中却不见主将。萧珠抬眼望去,终于在高耸的城墙之上看到了一位身着锦袍,神态倨傲的男子——
是他。
——嵬名毓。
瞬间,萧珠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凉了下来,心中却腾起一股无名怒火。若不是眼前尚有千军万马,她真想立马冲上城楼,将他一刀毙命。
这样想着,她下意识地拔出了三生,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一旁的裴俊似乎也留意到了她的状态。他拍了拍她的肩膀,道:
“别着急。我去叫阵。”
话毕,他便驱马向前,高声道:
“区区胡虏,竟敢冒犯大魏国土!如今北秦大势已去,败局已定,汝等已是强弩之末,还不趁早速降!若是立马投降,本将军倒还可以考虑饶你们一条狗命!若是负隅顽抗,你们的下场就是死无全尸!”
“该投降的是你们吧。”嵬名毓依旧一脸傲慢,道,“我倒要看看,就凭你们那点残兵败将,如何敌得过我的二十万大军!”
然而,他话音刚落,便有一阵狂风刮来,生生吹折了北秦军阵前那面黑底银边的战旗!
军旗折断,乃是将死兵败的不祥之兆。底下的士兵顿时齐声惊叹,面面相觑。
见此,嵬名毓厉声喝道:
“给我肃静!有不从者,格杀勿论!”
在他强硬的命令下,先前骚动的北秦士兵总算勉强恢复了平静。然而,仍然有不少士兵朝魏军投来惊疑的目光。想必他们也已经开始怀疑,北秦军究竟能不能获胜吧。
萧珠索性顺水推舟,举起一只手臂,道:
“大魏必胜!”
“大魏必胜!”
回应她的,是一波壮大了数万倍的声浪。无数魏军效仿她高举手臂,宛如一片遮天蔽日的森林。和那些北秦士兵截然相反,他们的脸上没有丝毫畏惧,只有战胜一切的勇气和决心。
见状,嵬名毓脸色一沉,又向萧珠投来一道阴险的目光。随后,他像是忽然间想到了什么,弯起一侧嘴角,挤出一个狰狞的微笑,道:
“诸位大魏的将士啊,你们何必为一个冒名顶替的骗子卖命?你们可曾知道,她欺骗了伙伴,欺骗了皇帝,欺骗了相信她的所有人!”
他戏剧性地停顿了片刻,然后径直指向人群中的萧珠,大声宣告:
“她,女扮男装,骗了你们——你们所拥戴的柳将军,不过是一个女人!”
凭借着身居高处的优势,他的话语没有受到任何阻碍,清晰无比地抵达至每个人的耳畔。
仿佛在回应他的话,远方传来了隆隆的雷鸣。满天密布的乌云不安地翻卷着,涌动着,像是暴风雨将至的海面。
这一刻,萧珠的胸口像是被无形的箭矢命中。一股强烈的无力感,从心底蔓延至全身。
她没有料到,嵬名毓竟会如此肆无忌惮地攻击她最薄弱的部位,揭露她最隐秘的秘密——
没错。她说了谎。
没错。她是女人。
她甚至无法大声反驳,否认这个铁板钉钉的事实……
场上一片寂静。从四面八方似乎射来了许多惊讶和诧异的眼神。
萧珠知道,他们在期待她的回应,希望她做出解释。可是她能做到的,只是垂下脑袋,默不作声而已。
裴俊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她的身边。然而,他的到来,却似乎更加坐实了她的身份。
上万人窃窃私语形成的嗡嗡声,似乎要将萧珠从头到脚彻底淹没,逐渐将她溺死。一瞬间,她甚至有了逃离战场的冲动——
突然,一个尖锐的声音从嗡嗡声中脱颖而出:
“你放屁!柳将军怎么可能是女人!”
又有一个浑厚粗犷的声音道:
“是女人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