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朵,刚好驻留在萧珠的手心上,瞬间便融化成了一滴晶莹的泪珠。
与此同时,嵬名凛的神色也终于有了动摇的迹象。她朝着萧珠的方向,踏出了一小步。紧接着,和她一样,伸出了手——
一声血肉被穿刺的闷响。嵬名凛的手没能继续前进,而是滞留在了离萧珠的手只有几寸远的地方。
两只手之间,仿佛隔了一道看不见也无法逾越的屏障。
萧珠起先有些疑惑,直到她看见了那枚穿透嵬名凛胸膛的箭镞。
从伤口处渗出的鲜血,顺着箭镞不住滴落。很快,便将两人之间的白雪染成了红色。
瞬间,萧珠的微笑僵在了脸上,她无法理解发生在眼前的一幕。只觉得那片不断蔓延的殷红,像是某种不祥的烙印,又像是标志着一切已成定局的图章。
嵬名凛也垂下了头,不知是在注视着胸前的箭镞,还是注视着那片——
红色的雪。
——赤雪。
啊啊,对了。
那是她的名字啊。
——贺兰赤雪。
片刻后,嵬名凛又抬起了头。那双美丽的凤眸,无比留恋又无比哀伤地注视着萧珠。
她的双唇微微开启,似乎想对她说些什么,可最终却只在萧珠惊惶的目光下,溢出了一大口鲜血。
另一边,裴俊不可置信地大喊道:
“怎么会——”
萧珠也后知后觉地朝嵬名凛扑了过去,企图在她倒地之前扶住她。
可就在这时,耳边再度传来了箭矢的呼啸声——
肩膀被猛地按住。萧珠被裴俊扑倒在地。紧接着,又被他抱了起来。
“快走!”他的声音似乎带着些许血腥味。
然而,萧珠却拼命从他的怀里探出脑袋,一边朝嵬名凛伸出双手,一边撕心裂肺地大喊道:
“不!不!凛姐姐!贺兰姐姐……”
可无论她如何努力地呼唤她的名字,已经倒在雪地上的嵬名凛都没有动弹的迹象。
她的手,还维持着向她伸来的姿势。可那张美丽的脸庞,连同那抹鲜艳的红色,都在逐渐被一片片银白色的雪花所覆盖。
那根沾满了血迹的鹰骨笛,也从她的怀里掉了出来,孤零零地滚落在雪地上,和它主人的命运别无二致。
泪水模糊了眼睛。萧珠的胸口像是碎裂了一般阵阵发痛。她不明白,老天怎么会允许如此悲惨的事发生。
只差一点,她就能碰到她的手。
只差一点,她就能将她带回去。
她一定很冷、很痛吧。可是,自己却将她一个人留在了那里……
忽然,一阵极尽癫狂的大笑,顺着寒风灌进她的耳里。
早已被裴俊拉上马的萧珠,不由抬头望去——
一个手持弓箭的人影,伫立在黑色的城墙上,背后是业已坍塌的城楼和猩红的火光。
尽管看不太清他的面容,萧珠却能从他的轮廓判断出,那人就是嵬名毓。
是他,杀害了嵬名凛。尽管那是曾与他一同游戏、一同欢笑的亲生姐姐,曾亲手用羊奶哺育他的救命恩人……
顿时,萧珠的心头涌起滔天恨意。即便他远在射程之外,她还是不管不顾地从裴俊的弓袋和箭壶里掏出弓箭,随后张弓搭箭,用尽全力朝他射去。
直到箭壶里的最后一支箭,也被她发射了出去。萧珠这才放弃进攻,顺势擦了一把已经结成冰粒的泪水。
身下的骏马继续驰骋。萧珠的脸也被呼啸的寒风刮得生疼。
铺天盖地的雪花肆意纷飞,像是在为整个世界覆上洁白的殓衣。
重重雪幕之下,一切声息皆已远去。恍惚间,她却再次听到了嵬名凛的歌声:
你能查明一滴雨水的来历吗?
你能找到一片雪花的下落吗?
我是一朵居无定所的云呀。
我是一阵浪迹天涯的风呀。
旅人啊,为何你如此疲惫,满面尘沙?
我不知道,何处方能驻马。
我不知道,哪里才是我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