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裴俊陡然变色,道,“那圣上呢?”
“圣上他……尚在绥宁城。”斥候结结巴巴地道,“可、可是,北秦兵不仅包围了绥宁城,还在上游截断了流经绥宁城的苦水河,城中的井水也被人投了毒。”
“这可如何是好!”裴俊双目圆睁,目眦欲裂。萧珠也心头一紧。
他们俩都知道,没了水源,对一支军队意味着什么:溃败、投降、哗变……以及死亡。
斥候深吸了几口气,继续说道:
“如今,城中水源断绝,不少士兵只能以马尿解渴,根本无力应战。北秦将领穆先还放出话来,势必要让绥宁城不攻自破,生擒圣上!”
“岂有此理!”裴俊紧咬牙关,将拳头捏得嘎嘣作响。不过很快,他便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样,松开了拳头。
他用探究的目光,打量了一番那名斥候,随后自言自语般地道:
“可是,为何偏偏是绥宁城?”
萧珠明白他的意思。据她所知,魏军兵分多路,驻守的城池也不止一处。即便知道皇帝会御驾亲征,北秦也很难判断,皇帝究竟在哪一座城池。除非……
裴俊森然一笑,道:
“我明白了。定是那群该死的阉竖,与北秦暗中勾结,将圣上的行踪泄露了出去。”
萧珠心中大骇,不由道:
“这该怎么办?”
裴俊思忖一番,神情严肃地道:
“眼下情况危急,唯有速速派兵,支援绥宁城。可是,绥宁城位于绥州北部,离此地足有三百余里。哪怕即刻行军,至少也要四五日方能抵达。届时,恐怕会来不及了……”
听他这么一说,萧珠主动提议:
“让我去吧!”
“你?”裴俊的声音似乎有些动摇。
萧珠信心满满地道:
“三百里的路程,若是一骑一卒,只需一日便可抵达。既然绥宁城中缺水,便由我从北秦手中夺回苦水河!”
裴俊猛一拊掌,道:
“好!就由你率领八百精骑,前往苦水河上游。我率领余下的兵马,去绥宁城救驾!”
兵贵神速。没有过多耽搁,萧珠便骑上小黑,和伙伴们一道绝尘而去。
眼看日已西斜,马儿们都已累得喘气。萧珠一行不得不暂时就地休息。
她打开行囊,掏出冰冷的干粮,正准备敷衍几口了事。就在这时,耳边突然传来了士兵兴奋的喊声:
“看,那边有人家!”
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萧珠顿时眼前一亮。
只见一股浓浓的炊烟,正从不远处的山谷里升起。炊烟之下,还能隐约看到几座房屋。
“柳将军,要不,我们过去看看……”另一名士兵试探般地提议道。
“行。”想着说不定能从村民手中买点饭菜吃,萧珠不假思索地答应了。
很快,众人便进入了山谷。然而,萧珠并没有闻到饭菜的香味,而是——
“这是……什么味道?”
“好重的腥味。该不会是……”
士兵纷纷捂住鼻子,气氛也变得凝重起来。
众人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前进的脚步也越发迟疑。
终于,他们看到了散发气味的源头——
几具惨不忍睹的尸体,正静静地躺在院落门口的位置。从那扭曲恐惧的神情和血肉模糊的身体可以看出,他们生前显然经历了一番惨无人道的折磨。
最骇人的景象,要数一名赤身露体的妇人。她那双失去焦距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直直地注视着头顶的苍天,身体则像砧板上的鱼一般被利刃划开。早有一只秃鹫落了下来,啄食着那些溢出腹腔的内脏……
稍稍偏后的位置,能看到一座火堆。然而,火堆的燃料除了柴禾,还有一具具惨遭杀戮的尸体。
尸体燃烧时散发的刺鼻气味,熏得萧珠眼泪直流。而燃烧释放的滚滚浓烟,正是她原先看到的“炊烟”。
看样子,这幅人间惨象又是北秦军的手笔。
萧珠胸中不禁涌起一股难言的愤懑。与此同时,耳边传来了士兵接二连三的呕吐声。就连她自己的胃也开始翻滚。
然而,此刻并不是呕吐的时机。她勉强稳住心神,道:
“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还是先撤——”
话音未落,萧珠的侧后方便传来了箭矢穿透空气的啸声!
萧珠身子一偏,这才与那只箭擦肩而过。只听“咚”地一响,那支尾端缀着白羽的箭矢瞬间没入了她正前方的门板。
几名士兵惊呼道:
“有埋伏!”
仿佛在回应他们的话,下一刻,四面八方竟涌来无数具黑色铁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