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萧珠只觉得心中生起一股难以名状的复杂情绪——愤懑、恐慌、无助、沮丧……

或许是因为无处发泄，她竟不由仰天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旁人见状，纷纷与她拉开一段距离，像是担心她疯了。萧珠却不管不顾，狂笑不已。

直到腮帮子开始发酸，她才揉了揉脸颊，勉强恢复了常态。

对了。柳燕还在店里呢。自己要是再不回去，他说不定会被那些上门征兵的人抓走的……

意识到这一点，萧珠立马转身离去。

然而，当她来到店里时，柳燕依然像往常那样忙碌着，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尽管，店里的生意突然变得清冷了不少，几乎没什么事情可做了。

萧珠“砰”地一下关了店门。阿诚也很自觉地退到了后院。终于，店里只剩下了她和柳燕两人。

柳燕这才放下手里的活计，抬头望了她一眼。

“珠儿，你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差，不会是生病了吧……”他很是关切地道。

尽管从他的身上看不出任何异状，萧珠的直觉却告诉她，柳燕应该已经知道了征兵的事。

她索性开门见山，道：

“你会应征吗？”

霎时，柳燕的神情黯淡了下来。然而，他还是小声而坚定地道：

“我必须去。”

果然。柳燕的回答和她预料的一模一样。萧珠在心里苦笑了一下，道：

“燕哥哥，你的年龄还没到呢。何况，你本来就不应该去的。”

是啊，若不是被人陷害，柳燕本可以安安生生地做一个养尊处优的世家公子。当兵这种苦差事，根本轮不到他的头上。

想到这里，萧珠心口一阵酸涩，险些掉下泪来。她一把扯住柳燕的袖口，道：

“燕哥哥，我们逃吧，现在走还来得及。我们马上离开善化城，逃得远远的。那样，谁都不能拿我们怎么办了。”

她真的受够了。什么北秦，什么夷狄，和他们又有什么关系？她和柳燕凭借自己的双手，好不容易挣来的幸福生活，难道又要白白失去吗？

“珠儿！”

柳燕像是有些生气，竟一把拂掉了萧珠的手，道：

“十六岁和十七岁，又有什么很大的分别吗？我若不去，便会有别人替我而去。我的命是命，他们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可是……”萧珠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她哽咽着道，“我不想你走……你不是答应了我，要一直陪着我吗？”

柳燕叹了口气，一边擦去萧珠脸上的泪水，一边安抚她道：

“对不起。哥哥食言了。不过，哥哥答应你，我一定会回来的……”

尽管柳燕如此承诺，可不知为何，某种不知名的恐惧笼罩住了萧珠的全身。她仿佛看见了一块巨大的黑色阴影，正在将他一点点地蚕食吞噬，不由拼命摇头，大声反驳：

“不、我不信！燕哥哥，你会死的！”

没错。无论再怎么美化，打仗就是杀人。柳燕不会杀人，因此只有被人杀掉的份。要他上战场，无异于要他白白送死！

她仿佛看见了柳燕战死沙场的凄惨模样，顿时崩溃地跪坐在地，以手遮面，嚎啕大哭起来。

“珠儿……”柳燕也跪了下来。他用一只手将她轻轻揽入怀中，好言相劝道：

“你放心，哥哥没有你想得那么没用。我会保护好自己，不被杀掉的。”

柳燕的怀抱是如此温暖，语调又是如此温柔。萧珠像是从中汲取到了些许力量，哭声逐渐变得小了，手也放了下来。

她睁开眼睛，泪眼朦胧地看着近在咫尺的柳燕，柳燕也满眼爱怜地看着她，又掏出手帕，为她擦起了泪水。

“珠儿可不许再哭了。再哭下去的话，眼睛都要肿成桃子了。”他很是心疼地道。

“嗯。”萧珠果然止住了泪水。只不过，胸口还在一抽一抽的。

见萧珠的情绪有所缓和，柳燕又道：

“珠儿，哥哥也是男人。保家卫国，原本就是男人的责任。因此，请你理解哥哥的选择吧……”

他这一番话，倒像在无意中点醒了她。

对了。男人可以保家卫国。女人就不能上阵杀敌、冲锋陷阵了吗？况且以她的本事，在战争中幸存的几率，绝对要比柳燕高得多。

于是，萧珠破涕为笑，心中暗道：

你若执意要去的话——

我替你去便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