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萧珠挣扎着爬了起来,拼尽全力朝顾妈家的方向走去。她踉踉跄跄地捱到院门,又使出最后一点力气敲开了门。
出现在眼前的最后一幕,是摇曳的提灯和顾妈惊慌失措的脸。之后,她便什么都记不清了。
隔天一早,裴俊便匆匆迈入正房大院。或许是因为彻夜未眠,他的眼下浮现出淡淡的青色,神情也有些憔悴,不复以往的神气了。
一进中堂,他便深深行了一礼,道:
“父亲,柳燕已经被孩儿带回来了。”
“哦?”裴大人瞥了他一眼,问,“他如今人在哪里?”
“就在我……府里。他受了刀伤,险些丧命,一直昏迷不醒。”裴俊不敢直视裴大人,只是低着头道。
裴大人又问:
“那个女孩儿呢?”
“似是……去向不明。”裴俊的声音越来越小,道,“孩儿没有看到她。”
裴大人“哼”了一声,似乎对他的回答不太满意。他道:
“居然能以一己之力对抗索命门的三位高手,那位姑娘的功夫果真了得。你不会有意掩护她,把她藏起来了吧。”
“这怎么可能!”裴俊连忙否认,“孩儿若是再见到她,绝不会给她留下活路!”
裴大人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嗤笑,道:
“这倒罢了。你还是先杀了柳燕吧。”
那副轻描淡写的语气,就好像在说“你还是先杀了那只鸡”一样。
裴俊这才抬起头来。只是他的眼里,满是迷茫和不知所措。
过了许久,他才弱弱地问了一句:
“父亲?”
“怎么,你十四岁时便敢杀人,如今却不敢了吗?”裴俊像是预料了他的反应,饶有兴趣地看向他,“你还记不记得。那天,是我把你带到行刑场上,让你代替刽子手挥下屠刀。你虽然有些紧张,但做得很好,身上也没沾到血。”
“孩儿当然记得。”裴俊道,“父亲用心良苦,孩儿终生难忘。”
听到这句话,裴大人的脸上总算露出些许满意之色:
“不错。这才是我的儿子。我们裴府的男孩,绝不可像柳府那样只顾念书,弄得身心孱弱,病病殃殃。”
紧接着,他又像有所遗憾般地叹了一口气,道:
“本来,你若能把那女孩儿也带过来。需要动手的便有可能是她了。”
“您的意思是?”裴俊有些困惑地看向他。
裴大人像是早有谋划般地微微一笑,道:
“她若能为你杀了柳燕,你便不妨将她收归己有,日后也好助你一臂之力。”
说到这里,他还意味深长地感叹了一句:
“可惜啊……”
裴俊听着这些话,沉默了许久。终于,他重新抬起头来,眼神也忽然变得坚定起来:
“父亲。孩儿不是不敢杀了柳燕。孩儿只是觉得,应该还有更好的处置方法。既能杀了柳燕,又能为裴府报仇,替父亲出一口恶气。”
裴大人听他这么一说,似乎来了兴致:
“那你说说,到底应该怎么处置他?”
萧珠第二天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青儿的床上。她撩开被子,发现自己那件沾满血迹的外衣也被换成了青儿的衣服。她跳下了床,整理了一番衣服便走出了房间。
众人见了她,一时安静下来。还是顾妈率先开了口,又是担忧又是害怕地道:
“珠儿,柳公子家里的那几具尸体是怎么回事?你身上那么多血,难道是你杀了他们?还有……柳公子去哪了?”
顾妈不问还好。她一问,萧珠的眼泪便扑棱扑棱地掉了下来。
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干脆利落地道:
“我要吃饭。先吃饭再说。”
于是,一碗热气腾腾的糙米饭被呈了上来,紧接着,是一碟碧莹莹的雪里蕻,又有一碗白花花的雪菜豆腐汤。
萧珠先喝了一口汤。顿时,一股浓郁的鲜味打着滚从喉头掼了下去。雪菜的咸香扩散至汤中,又沁进了吹弹可破的嫩豆腐里。一口下去,真是比肉还好吃。
吃到一半,不如往糙米饭上浇点汤汁。这样,被泡软的米饭更好下咽,还染上了雪菜的滋味,吃起来更觉香甜。
不要忘了那碗碧莹莹的雪里蕻。虽说是腌菜,可是它颜色青碧,口感脆嫩,咸度也适宜。丝毫不逊色新鲜蔬菜。见萧珠很快将它一扫而光,顾妈又给她添了一碗,顺带又盛了一大碗糙米饭。
吃了饭,萧珠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统统说了一遍。顾妈起先听得入神,随后便抹起眼睛来:
“裴府怎么会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
“他们家做的坏事多着呢。”青儿竟也帮了腔。显然,她并没有忘记裴府派人来把她带走的事。
一旁的萧珠抚了一把被撑得圆滚滚的肚皮,心里总算没有那么难受了。
她在心中默念:
燕哥哥,等着我。
我一定会来救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