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装没看见他的动作,蓝燕仪嫌弃地看了眼手里的橘子,将一小块塞进他嘴里。
“孝敬您的。”
蓝元洲闭着嘴不肯吃。
“不知道医生说您哪一天会走?”
蓝元洲:……
他闭着眼,把那瓣橘子吃了。
剩下的几瓣橘子被蓝燕仪丢在床头柜上,等着李秋玉临幸。
“谁送来的橘子?怕是见不得你好。”蓝燕仪还小声蛐蛐了一句。
被酸得扭曲的蓝元洲还没缓过劲。
“您放心,我不是项全,做不出那种事。”蓝燕仪轻声安慰,“何况您在我身上也投资了不少钱。”
手上沾了橘子味,有些黏腻,随意抽了张纸巾,指尖轻捻,留下淡黄色的污渍。
外面有脚步声由远及近,李秋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给你发消息怎么不回?”
蓝燕仪差点忘了自己给她开了免打扰,稍稍抬眼,看清了她的样子。
和憔悴的蓝元洲比起来,李秋玉变化不大,甚至比以前还要光彩照人些。
“急着来看他。”撒了个小谎。
李秋玉一噎,快步走到床前,看了眼床头的橘子,阴阳怪气:“你还给他剥橘子?”
蓝燕仪勾勾嘴角,让出离病床最近的位置:“那是孝敬您的。”
蓝燕仪和李秋玉相处的时间要比和蓝元洲相处长三倍,面对冷眼旁观的母亲,她的心绪更复杂些。
小学的时候,蓝燕仪由李秋玉接送,她上完课回来接她回家,路过超市,会带她去买零食。
满分的试卷在蓝元洲眼里不值一提,李秋玉却会大肆赞扬。
如果她永远聪明,永远厉害,或许李秋玉会永远爱她。
桌上的橘子散发着浓郁的酸香味,李秋玉半信半疑,坐在病床边,吃了两瓣。
等她皱起眉,病床上憋了许久的蓝元洲突然哈哈大笑。
蓝燕仪故作惊讶:“很酸吗?刚刚给爸爸吃,他还说很甜,让我给你留着。”
蓝元洲沉默,想到项全的故事,没出口拆穿。
李秋玉没时间和他算账,算了算时间,过一会儿还要去上课,命令蓝燕仪留下来陪床。
“行啊,他这是什么病?”
李秋玉突然噤声,招呼她去外面说。
看来蓝元洲自己还不知道。
抱着这样的想法,蓝燕仪跟随李秋玉去了外面。
“你爸得了癌症。”
蓝元洲得的是肺癌,已经是晚期,具体情况还要等医生说明,初步预估活不过三年。
“他自己不知道?”蓝燕仪心想,蓝元洲要是知道自己得了肺癌,会不会后悔和那些“朋友”混在一起,会不会后悔一天抽几包烟呢?
也许他已经在烟雾中升仙,贪图短暂的快乐,到了死亡前那一刻才知道恐惧。
李秋玉烦躁地扯扯衣服:“管他知不知道,你爸在外头乱搞,我也懒得理他,他现在虽然不行了,财产还是有的,就让他体体面面地走,这钱还是要给你给我的。”
怪不得李秋玉突然善待起蓝元洲了,原来是看上了他存着的钱。
“爷爷奶奶有说什么吗?”
提到蓝元洲的父母,李秋玉心情较为复杂,蓝元洲虽然不讲人情,他父母却没做过虐待儿媳的事,甚至较为照顾。
“这事没告诉你爷爷奶奶,只说你爸生了病,我要再想想。”
一个月前李秋玉还在和蓝元洲商量离婚分家产的事,现在查出病了,蓝元洲已经是李秋玉甩不掉的累赘,在蓝元洲生病时离开,李秋玉能被唾骂一辈子,只能忍着留下来。
“我建议你说。”蓝燕仪知道爷爷奶奶对儿子还是有感情在,毕竟养育这么多年。
“行,我知道了。你告诉你姑姑没有?”
“说了,她明天过来。”
“那就行,到时候陪床就让她来,怎么说也是亲妹妹。你……”话锋一转,李秋玉停顿了几秒,“你这辈子都不回来了?”
得到和失去是两个轻飘飘的词汇,真正失去女儿以后,李秋玉和蓝元洲都想过很多,想的最多的自然是未来。
都说养儿防老,这孩子养了十几年,说走就走,道不明对错。
蓝燕仪回答她最关心的问题:“会给你们送终。”
在李秋玉想说什么的时候,她再次出声打断:“三点了。”
再不回学校赶不上最后一节课,李秋玉急匆匆地要回病房拿包,一句一句,叮嘱她看好蓝元洲,有事叫护士和医生。
爱与恨交织三十多年,李秋玉已然心如死水。
“毕竟是最后一程了。”
目送她急匆匆地离开,蓝燕仪掏出手机,又一次看了看林霁发来的那句话。
躁动的心终于平静下来。
重新走进病房,蓝元洲看着天花板,张了张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