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蓝元洲情况如何,蓝燕仪收拾完行李,仍旧未能给出明确的答复。
“很快。”
等她要出门了,桑兰兰从房间里钻出来,着急地问她要去哪里。
蓝燕仪弯下腰,耐心地回答:“我要回一趟以前的家,马上就回来,你要听木木的话,知不知道?”
短短两天的相处,小孩子已然交付自己全部的信赖,抱着她的大腿,手上还不舍,嘴上已经说出体贴的话:“知道,你要快点回来,我再也不和你抢干妈了。”
……为什么有一种悲壮的感觉?
恶意揉乱小孩子的头发,盯着还未长齐的刘海,在林霁不赞成的目光下,蓝燕仪坏笑着开口:“等你这狗啃刘海长齐我就回来了。”
“呜哇!”桑兰兰一边哭一边把她推出了门。
等到真正只剩下自己一个人,背上的背包沉重几分,拖着行李箱,蓝燕仪奔向火车站。
太过谨慎,路上没有耽搁,早到了一小时。
无聊地翻了翻通讯软件,收到了李秋玉的好友申请。
孩子是否天生爱着父母呢?
蓝燕仪难以在这一时刻得出答案,她摁下“同意”,看见聊天框跳出一个视频。
蓝元洲躺在病床上,双眼紧闭,脸色黑黄,皮肤皱皱巴巴,除了一副老相,凭空多了几分死气。
财富为他带来一呼百应的几年,也带他踏入深渊,学会了戒不掉的恶习。
李秋玉发来消息,大致意思是:蓝元洲确实住院了,情况很严重,医生说也许只能撑一年。
所以呢?
直觉她有利所图,蓝燕仪只发了一个ok的表情包,不出意外,李秋玉不知道怎么回复,没再发来消息。
但是下一秒,李秋玉又打来了电话。
她最讨厌在通讯软件上打字,明明是高校老师,却学不会操控电子设备,常常在家里气得跳脚,一年又一年,学生换了一届又一届,她始终依赖着学生,需要学生帮她开电脑。
和她相反,蓝燕仪更偏向于用文字交流。
“喂?”
“你买票回来没有?”
蓝燕仪虽然没继续关注这对糟心父母,还是偶尔会从蓝芝榆口中得知他们的近况。
李秋玉和蓝元洲又拉扯了两年,从歇斯底里到进一步的歇斯底里,这个女人的战斗力从未减弱,面对女儿依旧像胜利者一样,出口就是凌驾于人的傲气。
“回来了。”蓝燕仪懒得和她吵架,挑挑拣拣,惜字如金。
李秋玉话多,早年因为讲话太多得过声带息肉,长时间内未能痊愈,嘴上说着“我不会说那么多的”,实则一天二十四个小时除了睡觉都在讲话。
她总有自己的一套逻辑,蓝燕仪不做评价。
“咋不让你姑姑送你回来?”
“那你去和她说。”
被怼了一句,李秋玉差点没喘上气。别人说一句,她想十句,又欺软怕硬,觉得女儿依旧在赌气,好声好气道:“我不是说你姑姑,她哥哥出了这么大毛病,人怎么不来看看,以后都不一定看得着。”
也许这句话对蓝元洲的诅咒更恶毒。
蓝燕仪不想再听她讲话,撒谎:“车要开了,之后再和你说。”
“你这孩子……”
手机安静下来,机身依然滚烫,蓝燕仪趴在行李箱上,又一次感到无力。
对于不被家庭所爱的孩子而言,逃离家庭是一生的难题。
被迷茫包裹,蓝燕仪起身,翻翻软件,突然看见了自己的大号。
作为烟雨的时候,曾经问过林霁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还伪装成了刚毕业的大学生,之后被认出身份,林霁也没提到这一点。
心知肚明对方的身份,蓝燕仪切回大号,给雨林发了一条消息。
【烟雨:大大,有时间聊一聊吗?】
自己大概是一个奇怪的人,敢向“陌生”的网友倾诉苦痛,却不会在家人面前说一点。
林霁回得很快,如她所料,没拆穿她的身份。
【雨林:你想要聊什么呢?】
【烟雨:都说孩子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孩子爱父母是天生的吗?父母呢?也会天生爱孩子吗?】
是不是我做得不够好,他们才不爱我呢?
那头的消息迟迟未能发来,蓝燕仪点开网络,才发现信号差得只剩下一格。
破网!
关掉流量,点开火车站店的WiFi,又是复杂且漫长的操作流程。
直至自己那班列车快要检票,蓝燕仪终于连上了网络,一点开跳出来的消息,大段大段的文字占据了屏幕。
密密麻麻的文字里,她被最下方的一句话吸引。
【我不能说父母永远爱孩子,也不能说孩子永远爱父母,唯有一点,我能向你保证——永远有人会爱你。】
“列车D7719已经开始检票,请所有旅客携带好自己的行李,到A17检票口准备上车。”
【烟雨:谢谢。】
重新背上背包,站起身,坚定地走向自动扶梯。
一生好长好长,她不要被永远困在原地,要像山间的清风,去想去的每一处,看想看的所有。
和林霁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