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求真抱着怀,摸了摸下巴,说:“不,我们不坐穿梭机。”
纪遇问道:“不坐穿梭机,你老家不是很远吗?那怎么过去啊?”
李求真说:“可以坐高铁,再转火车、大巴、三轮车。一共25个小时就能到了。”
“25个小时?”纪遇瞬间瞳孔地震,“算了,我们还是坐穿梭机吧。”纪遇转身要跑。
李求真一把拉住她的手臂,说:“穿梭机虽然眨眼的功夫就能到,但你的生活太飘逸,以至于跟人类脱节了,你应该好好体验一下真正的人类生活。我们没有穿梭机,不能超光速飞行,还有许多贫穷的地方,手工农作,交通不畅,孩子爬山涉水去上学。”
说完,她将文件抱了起来,抓住纪遇的手,说:“走吧,回家收拾一下东西,我们要去乡下了。”
*
李求真站在高铁站的出口,笑眯眯地看着身旁的纪遇。
纪遇穿着灰色长开衫,手里拎着扫描仪,眉头却皱得能夹死苍蝇。
她盯着川流不息的人群,嘴里已经开始嘀咕:“求真,你确定不用穿梭机?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我可以带你冲出去!”
李求真捂嘴偷笑,拍了拍她的肩膀:“你不是总说要融入人类生活吗?真让你融入,你又不干了。”
纪遇:“谁说不干了,只是不是现在干,你不是急着回家吗,我可以带你快一点。”
李求真:“我一点都不急着回家,我就喜欢慢吞吞。”
第一段旅程是高铁,车厢里座椅硬邦邦,纪遇一坐下就皱起鼻子:“硌得我屁股疼,设计的人是没长肉吗?”
在高铁上,李求真见识了纪遇的疯狂抱怨,她的嘴巴像装了永动机,停不下来。
李求真坐在旁边,眼角抽搐,硬是憋着笑听她一路念叨。
“这椅子硬得跟块铁板似的,我屁股坐下去就跟被焊上去了,设计师肯定是拿石头当灵感,我看这高铁是给人坐的,人家坐的是享受,我坐的是受刑,这辈子没这么遭罪过,我的屁股都扁了。”
“桌子黏糊糊的,不知道是被多少人包的浆,这高铁是培养皿,给细菌开party用的,我能抓一窝新物种回去研究。”
“还有死小孩跑来跑去,喊得跟喇叭似的,我耳朵都快炸了,这车厢明明是幼儿园,这小孩是吃了兴奋剂给人添堵的,我要是揪着衣领揍他们一顿,又要骂我恶毒。”
纪遇絮絮叨叨,声音时高时低,像个行走的吐槽机器。
李求真几次想开口都被纪遇的连环炮堵回去。
她一边抱怨一边扭来扭去,手里攥着扫描仪,浑然不觉自己成了车厢里的活宝。
高铁到站后,两人转乘一辆老旧火车,车厢里灯光昏黄,窗户吱吱作响。
纪遇刚找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火车一启动,她就扶着额头:“晃得我头晕,求真,你故意的吧?我要是吐了,你得给我擦!”
李求真笑得肩膀抖:“你这战斗力,平时对付外星危机不是挺强的吗?怎么坐个火车就蔫了?”
就在这时,纪遇的目光无意扫过车厢前方,一个干瘦佝偻的身影映入眼帘。
那人穿着破旧的灰色道袍,白发扎成一个小髻,白胡须凌乱。
他正低声嘀咕着什么,头微微偏向一侧,像在跟空气说话。
纪遇皱眉,手伸进外套,悄悄打开便携扫描仪。
屏幕上绿光一闪,能量波动曲线微微跳动了一下,但瞬间归于平静。
“有意思……”纪遇眯起眼,低声自语,“这老家伙身上有异常磁场反应。”
她正想再扫一次,李求真凑过来,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笑着说:“别疑神疑鬼了,他是道士,可能修出点灵性了。”
纪遇撇嘴,收起扫描仪:“灵性?可能是我晃晕了。”
她又开始抱怨:“这火车跟摇篮似的,我要是睡过去,醒来屁股估计都颠成八瓣了,比高铁还害怕。”
李求真忍俊不禁:“行了,别念叨了。”
经过6个小时的火车,纪遇一下站,连忙跑到空地蹲了下来,用力地拍着自己的胸口。
李求真一脸轻松,“怎么样?人类生活精彩吗?”
纪遇怨念地瞪了她一眼,“我看你就是故意报复。”
就在这时,扫描仪的能量又波动了起来,纪遇立刻站起身,对准东南方向追了过去。
她又看到了那个道长的背影,他走的飞快,正在下楼梯。
这次能量波动剧烈,屏幕上的曲线像心跳般狂跳。
她猛地低头一看,仪器“啪”地闪出一串火花,一股焦味扑鼻,烫得她手一抖,扫描仪掉在地上。
她“哎哟”一声,赶紧弯腰去捡。
捡起扫描仪时,她抬头一看,那个道士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人群中,像是从未存在过。
纪遇皱眉,拍了拍仪器:“又没信号了?这老头到底什么来头?”
李求真探头过来,安慰道:“可能是巧合,他是道士,也许修到了某种境界,人类也有奇人,别多想了,我们已经到了县里,还要坐大巴进山,快走吧。”
*
两人挤上一辆大巴,车里挤满了人,空气闷热混着汗臭。
纪遇一上车就捂住鼻子:“我就知道我会闻到一股袜子发酸的味道,我宁愿跟外星虫子打一架,也不坐这破大巴!”
大巴在乡间小路上颠簸,她抓着扶手,脸色发绿:“颠得我胃都翻了,求真,你这是带我回乡还是送我上刑场?”
李求真直接戴上了眼罩,闭目养神,一路上听着纪遇絮絮叨叨。
最后一段路,两人换乘一辆三轮车,车轮吱吱响,风吹得纪遇头发乱飞。
她抱着胳膊,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我腿都麻了,屁股还疼,风往我脸上灌土,苦胆水都要被颠出来了。”
李求真:“你这嘴要是能量源,解决危机就不用这么费事了。”
*
经过25个小时的折腾后,终于到达李求真家门口。
这是一栋两层小楼房,砖墙刷得白净,屋檐下挂着几串风干的辣椒和玉米,还有一串腊肉。
楼是这些年李求真在外挣钱盖的,条件比过去好了不少。
纪遇跳下车,揉着腰,嘴里还在不停念叨:“整整25小时,我腿麻,屁股疼,还闻了一路臭味。我拯救世界已经够辛苦了,为什么还要受这种罪?人类还真是喜欢给自己找麻烦,穿梭机30秒能到,你非得没苦硬吃。你家是鬼门关吗?一定要经过地狱之路回来……”
忽然,门被从里面打开,一个大约60岁左右的男人走了出来。
一瞬间,纪遇变了一张脸,脸上堆满了微笑,一把握住男人的手轻轻拍了拍,“你好,你就是求真的父亲吧,我叫纪遇,是她最好的朋友。一路走来,风景真美,我非常享受这个长途旅行,你家的房子好温馨啊。”
李求真翻了个白眼。
男子微微一懵,但很快反应了过来,求真回来之前打电话说了,会带一个朋友过来。
“你好,快进来吧。”男子将门打开,将两个人迎了进去。
晚饭摆在堂屋的长桌上,热气腾腾的土豆炖鸡、炒青菜和一碗糙米饭,简单却温馨。
纪遇没再抱怨,卷起袖子热情地帮忙端菜,嘴里还夸着:“这鸡汤闻着真香,比我平时吃的合成蛋白强一百倍,求真,你家这手艺得开店啊!”
李求真笑笑,递给她一双筷子:“别捧了,吃吧。”
一家人围坐下来,李求真的父母,头发花白,脸上刻满岁月痕迹。
李父夹了块鸡肉放进碗里,笑呵呵地说:“纪遇,结婚了没?”
纪遇说:“我还没结婚呢,不过我有个儿子。”
李母:“没有结婚就有儿子了,那孩子的父亲为什么不跟你结婚呢?不会是被骗了吧?”
纪遇笑着说:“没有骗我,他想跟我结婚,但是我拒绝了,我喜欢自由自在。”
李父苦口婆心道:“女人总是要结婚,更何况你们孩子都有了,好在人家愿意娶你。自由有啥好的,又不能当饭吃。”
纪遇咧嘴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李母盯着女儿,眼神里透着点急切:“求真,你朋友好歹有孩子了,可你都29了,怎么还不结婚啊?女人不结婚可不行,得赶紧生孩子,不然老了谁照顾你啊?”
李求真低头扒饭,筷子顿了顿,没吭声。
李父接过话头:“就是,你看村里跟你同龄的,孩子都上初中了。你在外头挣钱是好,可事业再好也没家重要啊。”
李母叹口气,语气更重:“你这年纪再拖下去,人家都不要了,女人的青春就这几年,你得抓紧,我可以让村里的媒婆给你介绍一下。”
纪遇夹菜的手一僵,瞅了李求真一眼,见她脸色不太好,便笑着打圆场:“叔叔阿姨,求真这么能干,找个好男人还不容易?她是我见过最靠谱的人!”
李母却摆摆手:“靠不靠谱也得结婚啊,不然村里人老说我们家女儿没人要,多丢人。”
李求真终于忍不住,放下筷子,语气有点冲:“我结不结婚关村里人什么事?我看他们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李父皱眉:“你这孩子,怎么跟爸妈说话呢?我们是为你好!”
李母也附和:“就是,不结婚像什么样子啊?我们就你一个女儿,当然为你操心。”
李求真一口都吃不下了,冷声说道:“你们就我这么一个女儿,不是因为你们只想生一个,而是生不出来了。你们想让我结婚生孩子,不是为了我的幸福,只是为了你们虚伪的脸面。”
李父怒道:“你……”
“你们得认清一个现实,你们就我一个女儿,还得指望我。”李求真打断他,声音冷酷,“一旦我结婚,会只顾着我自己的家庭,我的钱也会花在我老公孩子身上。以后你们病了痛了、想要换房子、买家具,我可舍不得掏。假如我是男人,你们还得拿彩礼,那时别说住二层楼房了,你们都得吃糠咽菜去,哪里还能顿顿吃肉,自己好好想想吧。”
气氛僵了片刻,纪遇赶紧夹了块土豆塞进嘴里,转移话题:“这土豆真软乎,好好吃!”
李求真没再接话,低头吃饭,眼神却暗了下来。
*
夜深了,楼上小房间里,李求真和纪遇挤在一张木床上,月光从窗缝漏进来,洒在地板上。
屋里静得只剩蟋蟀叫,李求真翻了个身,背对纪遇,半天没动静。
纪遇枕着手,盯着她的背影,轻声说:“求真,你睡了没?”
李求真沉默了一会儿,才闷闷地开口:“没睡,烦。”
她顿了顿,声音低下去:“我讨厌他们,可他们是我爸妈,我总不能把他们扔了。”
纪遇翻身坐起来,靠着床头:“你爸妈窝在这村里,见识过的世界就这么大。他们没机会接受良好教育、经历大都市的繁华、接触那些新想法。所以他们脑子里就只有老一套,不是他们天生坏,是环境把他们框住了。”
她伸手拍了拍李求真的肩膀,继续说:“这世界本就不公平,有人出生就在罗马,有人一辈子困在山沟里。你爸妈的思想是他们的局限,可你已经打破这个圈子走出来了,你以后要是有了后代,也不会被这种观念绑住。所以别太责怪他们,也别太难为自己。”
李求真转过身,借着月光看纪遇,眼神复杂。
她轻声道:“你说得没错,可我还是气。”
纪遇咧嘴一笑:“别气太久,明天陪我去爬山吧,省得你在这钻牛角尖。”
李求真哼了一声,嘴角却微微上扬,翻身闭上眼,嘀咕:“睡吧。”
纪遇躺回去,盯着天花板,屋里渐渐安静,只剩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