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书生是怎么回事?方才我看到有伙计将他往外赶。”
沈映秋询问时看了那书生一眼,发现他还没走,期期艾艾地站在那里,想上来又不敢的样子。
掌柜的忙解释道:“东家,实在不是我们将客人往外赶,而是他天天来书斋看书,却从未买过一本,咱们书斋是卖书的,若是人人都像他这般,那我们还怎么做生意呢?
“不得已,我只好叫伙计将他请出去了。伙计的语气可能不大好,叫您受惊了。”
说着斥了伙计一声:“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来向东家赔礼!”
沈映秋摇了摇头,走向书生,“方才铺子里的伙计对公子无礼了,我在这里给您赔个不是。”
书生拘谨地后退一步,慌乱摆手:“不用不用,本来我也有不是的地方……”
沈映秋:“不知公子高姓大名?”
书生垂着眼睛不太敢看她,“高姓大名谈不上,在下姓张,张悬烛。”
“原来是张公子。”沈映秋示意掌柜的将那本《贞元政要》拿来,而后双手递给张悬烛,“为表歉意,这本书送给张公子,还请张公子不要将方才的事放在心上。”
做生意,讲究的是以和为贵,谁知道眼前这位看起来落魄的书生将来会不会发达呢?
要是他金榜题名当了大官,想起来自己年轻时遭受过这家书斋的羞辱,想报复怎么办?
若是能用一本书将这种隐患消除,那是再划算不过的事了。
就算他将来不能发达,那也权当做了件好事。
张悬烛看着递过来的书,下意识想接过来,但又觉得不妥,“不不不,我不能要。”
只是眼睛却黏在书上舍不得收回来。
这显然是个爱书成痴的人。
沈映秋佩服这样的人,也愿意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提供一些帮助,“那就当是我借给公子的,等公子看完了再还回来也就是了。”
张悬烛终是没能抵住这样的诱惑,将书郑重地接了过来,“不,我要将这本书买下来,只是我暂时囊中羞涩,夫人可否容我些日子?”
沈映秋:“当然可以。”
张悬烛当即借来了纸笔,写下了一张欠条。
沈映秋看到他的字,顿时有些惊艳,“公子这一手字,当真好极了。”
能练出这样一手好字的人,前途会差吗?
她顿时有了个主意,“明叔,书斋最近不是寻得了一批珍本、孤本古籍吗?这些书不便拿去印刷,最好是请人来亲手誊抄,你可找到了合适的人选?”
掌柜的愣了下,很快反应过来,“还没呢,我最近正为这事儿发愁。咦,眼前不就有一个人选吗?张公子这一手字写的实在是好,就是不知张公子可愿意来书斋誊抄古籍?”
张悬烛哪有不愿意的?
连报酬都没问,就连连点头:“愿意,我愿意。”
这样的好事儿,他巴不得呢!
沈映秋给了明掌柜一个眼神,明掌柜心领神会,当即领着张悬烛去了谈话的茶室,跟他商量誊抄古籍的具体要求以及报酬等。
从书斋出来时,张悬烛抱着一本沉甸甸的书,怀里还多了一份工契。
自今日起,他有活儿干了!
每誊抄一千字,就能拿到五文钱的报酬呢!
抄书的同时,他还能看书!那些他平常见都见不到的古籍珍本,现在都有机会看到了!
书斋还会提供笔墨纸砚。
他越想越开心,走路都带风。
明掌柜来到另一间更雅致的茶室,向沈映秋禀报了谈话的结果。
“千字五钱,会不会太低了?”她对抄书的行情不太了解,直觉这个价格太低了。
明掌柜:“东家,看在您的面子上,我已经将价格提高了许多,一般人抄书,刚开始一千字能拿到三文钱就顶天了!”
沈映秋吃惊:“是吗?”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剥削啊。
然而想到现在她就是那个剥削的人,她又沉默了下来。
明掌柜以为她不满,补充道:“如果以后他干得好,还可以给他涨价,不过一开始这个价格实在不宜给得过高,否则别的抄书人要闹了。”
沈映秋:“嗯,明叔说得对,以后逢年过节,除了书斋的伙计之外,给那些抄书人也送一份节礼吧。”
明掌柜:“是,我记下了。”
处理了些书斋里的事务,沈映秋来到铺子里,在一排排书架间走动,挑选想看的书籍。
她爱看的书,不外乎是话本子、游记之类,闲暇时拿来打发时间是极好的。
刚准备将一本书拿起来,书却被另一边的人抢先一步拿走了。
沈映秋透过书架的缝隙往对面看去,碰上了裴松卿的目光。
她眼中无声流露出谴责,怎么现在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