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自己开始在意这个男人了,从今夜的妥协与疯狂就足以证明。
亦或许是从几天前的那场秘密生日开始,她坚固筑起的屏障就已经被裴景忱轻轻敲出了个裂痕。
他对她这么好,她不可能做到完全无动于衷。
再是一块寒冰,也是会被这种热度悄悄融化的。
此刻戚晚柠想了很多,从墓园门口的相遇开始追溯。
裴景忱给她的热情太过盛大,她有点难以承受,甚至搞不懂他怎么会如此偏爱。
她偏过头看了看有一定距离的男人,漆黑中的身影模模糊糊。
“我们以前见过吗?”终于,戚晚柠问出了这个困扰很久的问题。
她是不相信一见钟情的,也不觉得自己有让人见色起意的可能。
裴景忱本来安静听着女孩紊乱的气息,闻言,缓缓睁开眼,眼底包含了太多难以窥见的情绪。
过了一会儿,才回:“没有,晚柠为什么会这么问呢?”
“因为我觉得你……对我有点太好了。”她拉起被子盖住脸,声音变得闷闷的。
“你是我的妻子啊。”他转过头,仿若一位教堂的朝圣者,覆有水雾的眸子虔诚而炙热,“我很爱你。”
这又怎么牵扯到爱上了?!
戚晚柠忙不迭叫停,不然可以预见男人的大批蜜语就要铺天盖地过来了,好似一个天然的情话圣体。
她在脑中快速寻找可以冲破这份暧昧的方式。
“你左手上的那个疤是怎么形成的?枪伤吗?”
与他完好绮丽的右手相比,左手虎口处的疤痕就释放着狰狞的残缺美。
裴景忱眼眸微动,下意识将这只手压到身下。
“不是枪伤……是钉子。”
话题仿佛将他硬生生拽回十年前,回到那间暗无天日的地下室里,恶臭肮脏的味道久久不散。
那个被他唤为养父的男人,从工具箱里抓出来一把长的铁钉和锤子,将他的手狠狠按在墙上。
一下子凿下去,他的左手就被猛地钉在了墙壁上,裂开的血肉翻涌着浓烈的鲜红,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极大的刺痛。
连裴景忱都不愿意去回忆那个时候的自己,黑暗中,他的声音突然异样干哑,“晚柠是觉得它丑吧?”
“那我把它藏起来,不让晚柠再看见它……”
“还是砍掉比较好?”
戚晚柠再一次被某人轻飘飘的血腥暴力惊到,急忙解释:“不用,我没觉得丑。”
她赶紧转移话题:“你手上的茧子是怎么形成的?”
裴景忱还陷入自卑的情绪中,反应两秒才理解过来,垂了垂眸:“晚柠是讨厌这层薄茧吗,那我可以……”
“我没有讨厌!”对方神经兮兮的逼得她只能打直球,“就是好奇是怎么会形成的。”
男人不动声色扬眸,此刻房间太暗,只能打开小夜灯。
暖黄色光线炸开的瞬间,戚晚柠下意识眯了眯眼:“你突然干嘛?”
“晚柠真的没有讨厌吗?”他仔细盯着。
戚晚柠一脸真诚:“没有。”
裴景忱认认真真捕捉了片刻,这才放心关上灯,重新躺回床铺边缘:“是常年用枪形成的……”
“晚柠可以放心,我会处理好我的事,绝对不会牵连到你。”
这句话让戚晚柠突然想起那份公证过的遗嘱,心头泛起一阵酸涩。
“为什么要立那样的遗嘱?”想到他可能会说的话,她提前嘱咐道,“不许再说因为我是你的妻子。”
就算是夫妻也不一定都能够做到这样,何况这才刚刚新婚不久,他就将自己的身后事都想好了。
男人静静看着天花板,声音很轻很柔,于夜色中好似哄人沉睡的低语。
“因为我只有晚柠啊。”
他又强调了一遍,“我只有你。”
……
窗帘没有完全拉紧,一缕月光渗进来,仿若一条丝带落在两人之间,像是某种无形的暗示。
在裴景忱死后,她这个妻子会理所当然继承他的一切。
但,这并不是戚晚柠想要的。
“不是牵不牵扯的问题……”她偏过头,郑重其事地说,“你要活着,知道吗?”
她的这颗心再也承受不住一次死亡的摧残了。
男人大概是笑了,黑暗中响起一声好听的喘息。
“嗯,我的命,只能晚柠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