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晚柠如同掉落冰窟中寒凉,面色惨白呆怔落座。
“黎家那边的意思是。”父亲看着她的表情犹豫了一下,继续说,“婚约作废,还有,黎夙鸣的葬礼你也不要参加了。”
戚晚柠含着泪扬眸。
父亲避开与她责问的眼睛对视:“……黎夙鸣这次是为了谁才出去的,你又不是不清楚,黎家怎么可能不怪你!”
“黎家人体面,没有上门来闹已经很够意思了,你就不要再给我添麻烦了知不知道?!”
戚晚柠闻言看了看父亲,牵出一个冷笑。
那种无奈的、痛苦的、难以置信的笑。
……
没有撕心裂肺的哭闹,也没有痛苦至极的嘶吼,黎夙鸣的死亡在戚晚柠这里仅体现为愈发剧烈的胃痛。
还记得和黎夙鸣初见的时候,他十八岁,她十四岁。
那天的戚家很热闹,打扮名贵的男男女女聚在一起谈笑。父亲严厉制止她现身于人前,戚晚柠也没有想要掺和的意思,独自一人蹲在池塘边看鱼。
没有人想要会和一个私生女说话,除了黎夙鸣。
那天,他穿着裁剪得当的白色西装,矜贵清俊,如同童话里的王子般翩翩走来,连光都偏爱他。
少年温柔蹲在她身边,浅色的眼眸如琥珀一般熠熠生辉:“在看什么呢?”
他的声音和他的外貌一样完美无瑕,如清澈的山泉缓缓流过。
模模糊糊的梦境飘远,思绪愈发清明,戚晚柠翻了个身,手臂砸在硬邦邦的衣柜门上。
像触碰到了冰凉的鳄鱼。
而它的血口中正咀嚼着黎夙鸣的断臂。
当英俊帅气的黎夙鸣与一滩血红色的肉泥重叠时,胃部的不适感更加严重,她猛地睁开眼。
入目漆黑一片,幽闭狭窄的衣柜空间里充斥着灰尘的味道。
戚晚柠打了个喷嚏,捞起手机照明,浅蓝色的屏幕微光扑在她的脸上。
有一条姐姐发来的文字信息。
【明天上午九点,黎夙鸣葬礼。】
……
凌晨的惊雷昭示了第二天的天气有多恶劣。
连成片的大雨没有要停歇的意思,乌云压城。
戚晚柠刚打开门,就看见房门上抹有一滩白色的、被人蹂躏成泥的蛋糕,随着动作啪嗒一下掉落在地。
一定是戚向军干的,那位同父异母的哥哥无时无刻不在盯着她,用着令人作呕的眼神。
昨晚她睡在衣柜里时,隐约就听见门外传来敲门声,但没有在意。
戚晚柠无视了这片狼藉,打车赶去墓园。
墓园靠近郊外,空阔的地方惊雷声更大。
刚刚摸到出租车的门,她就感觉雷声仿佛从高处坠落砸在地面,缓了缓才将车门推开。
一辆黑色宾利不偏不倚停在了墓园门口。
紧接着,车门打开,黑伞如黑色曼陀罗花般于车门处倏然绽放,迎接下锋利笔挺的西装裤腿。
下车的男人高大修长,手中拿着一株白菊,庄严肃穆,应该是来祭奠某人。
短短的几秒钟动作,就将戚晚柠的目光吸引了去。
人在注意到好看的事物时总是会失神,细细看过男人笔直的双腿……覆盖着挺括身体的黑色衬衫……视线最终落到他的那张脸上。
仅一眼,戚晚柠就被扼住了喉咙。
伞下,陷在阴影中的脸清隽斯文,眉眼深邃,眼型很是漂亮,冷白色的皮肤在黑衣的映衬下多了几分独特的苍白、精致。
是被造物主偏爱、精心雕饰过的俊美。
和黎夙鸣一模一样……
“夙鸣,你回来了!”
“你没有死?”
戚晚柠顾不上打伞,冒雨跑到在男人的面前,像重新找回了失去的宝物,眉梢眼角都侵染着喜悦。
站在面前的男人出乎意料的高大。
她不得不再将视线向上挪,才捕捉到了那双眼睛。
男人微眯着眼,碎发下是一双浅琥珀色的瞳孔,像某种冷血动物,触及视线的那一刻会有被牢牢锁定的感觉。
不是黎夙鸣。
戚晚柠在撞入这双眼睛的刹那,心底就确认了。
眼前的这个男人平静而深邃,像一汪不可见底的深潭,冷冽、神秘。
她本能地后退了一步。
有一种莫须有的情绪在男人眼底悄悄绽放,他眼眸微动,将黑伞追随了过来,蔓到了她的头上。
为她挡住滂沱的大雨。
在他移步上前的刹那,戚晚柠陡然感觉压迫感遍体,伞下这块方寸之地氧气一下子告急。
“这位小姐。”男人原本平静的目光赫然有了粼粼波动,声音微颤,“有什么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