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女生没动作,邬子兵接着道,“因为我不想一会儿我做什么的时候,路人拿奇怪的目光看我。”
罗牧垚也理解她穿着实验校服在星期四的上午出现在百货广场不合适,但邬子兵的解释却让她脱校服的时候心里一瞬间冒出许多想法,其中不乏指责自己怎么这么冲动的声音。
邬子兵把女生换下来的校服接走,抓进手心,看着罗牧垚穿上他大了不知多少个码的牛仔外套,两只手都消失在了袖子里,衣襟落在了大腿上,只觉得可爱。
但他没有对此发表评价,而是掏出两张电影票,道:“已经开场五分钟了。”
罗牧垚再一次被男生的举动震惊。刚才邬子兵喊她来的时候并没说要做什么,她只以为他们两个可能需要换一个地方才能解决这些天来积压的问题,却没想过邬子兵竟是叫她来看电影。
“走吗?”邬子兵看着女生的眼睛,不动声色地问道。
罗牧垚在心里对自己反复念道:既来之则安之——才重新找到迎上男生目光的理由,答:“好。”
罗牧垚跟着邬子兵坐自动扶梯到达五楼,检票后,两个人走进放映厅,放映厅里很黑,荧幕上已经在放电影了,罗牧垚往里走的时候发现这场看电影的人次特别少,只有中间一排零散坐着几个观众。
而邬子兵竟然带着她一路走到了最后一排最边上,让开位置让她坐了进去。
罗牧垚坐进座位里,然而她到现在为止都还不知道她来看的是什么电影。此刻屏幕里几个人穿着冬装站在屋里,似乎在讨论小孩能不能晚上弹钢琴的事。
但罗牧垚其实也看不进去电影,她穿着包裹着邬子兵气息的衣服,坐在她身边的男生像个火炉似的烤得她浑身燥热。
忽然,邬子兵身子朝她这边靠近一瞬,两个人肩膀擦碰之间,仿佛在暗夜里燃起了一簇火星子。
罗牧垚心跳越来越快,余光里邬子兵不知何时把胳膊放在了两人座椅之间,与她的距离也逐渐拉近。电影音效环绕住她,却完全掩盖不掉她的心跳声,她放缓了呼吸,感觉到自己连指尖都在颤。
在某个毫无预兆的刹那,邬子兵将两人之间的座椅扶手抬起来,转过身来,果断地扶住她的脸。
黑暗的影厅内,孤零零坐在最后一排座位里的男生女生如胶似漆地接起吻来。
罗牧垚像是被卷入了一场完全不由她控制的漩涡当中。也许从走到如此空旷的放映厅最后一排的那刻起,她就该预感到邬子兵想做什么。她只是从头到尾默许了邬子兵想做的事。
尽管耳边还有演员在说台词,但罗牧垚能清楚听见他们激烈的吞咽唾沫声,也能感受到邬子兵一浪盖过一浪的呼吸,她主动、甚至积极地对当下发生的一切都包容、接纳。和邬子兵在一起以来,她从未像今天这么柔软,像刚刚漫灌过一场雨水的春泥,把那些想在她身上生发的情愫统统融进了自己的身体。
这个安静而又焦灼的吻持续了很久,在感受到邬子兵终于有放开她的意思后,罗牧垚缓缓睁开眼,看见了男生近在咫尺的一双眼睛。那眼睛里含着水光,像两弯波浪,深黑幽暗的瞳却像两潭探不见底的湖。吻虽结束了,她却还溺在水里,胸膛不住起伏。
邬子兵把这些日子以来对罗牧垚全部的怨忿,都结束在了这个吻里。他以前觉得自己是个情感世界无比简单的人,但现在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难缠。
在发现情感不受控制的端倪之时,他果断选择了逃避,但终究爆发在了今天。可叫他意外的是,罗牧垚竟接住了他。
这个发现也让他感到害怕,因为他不知道离开罗牧垚,还有谁能像容纳一场暴雨般,无声胜有声地将他解救出来。
邬子兵抵着罗牧垚的额头,平复呼吸的同时,左手拇指也轻轻从女生的唇角往下顺着纹路一一摩挲到女生下巴,才重新靠回自己座位里。
罗牧垚面前这才重现了大荧幕,她看见画面上一个男人叼着烟头,正在大雪纷飞里弹钢琴,弹的是《致爱丽丝》。
“这是什么电影?”罗牧垚轻声问。
“钢的琴。”邬子兵答。
罗牧垚又问:“为什么看这个?”
邬子兵答:“讲的是东北故事。”
邬子兵没再继续多说,但罗牧垚知道邬子兵选择这部电影,是因为东北是她的童年。意识到邬子兵对于和她每一次外出的用心程度,她不禁感到惭愧。
一场电影下来,罗牧垚逐渐想明白一件事,邬子兵要的恋爱不是存在于手机里的聊天记录,邬子兵要的是她出现在每一个他在的现场。
电影结束的时候已经快要十二点半,从放映厅走出来后,邬子兵毫不犹豫地牵住罗牧垚的手,道:“三楼新开了家火锅店,想去吃吗?”
罗牧垚答:“吃。”
两个人坐进店里,点锅底的时候,罗牧垚想选鸳鸯锅,但邬子兵道:“就选番茄锅吧。”
罗牧垚问:“你不是爱吃辣吗?”
邬子兵看着女生笑了下:“上了这么久的火,今天降一降。”
终于再次见到邬子兵的笑容,罗牧垚心底却溢出愧疚。
他们选好菜以后,邬子兵去调了两碗蘸酱回来,放了一碗在罗牧垚手边。
罗牧垚终于道:“对不起,这两周我都在忙自己的事。”
邬子兵看着她,只道:“我知道。”
罗牧垚答:“我想进年级前五。”
邬子兵却又看了她一眼,唇角微弯,道:“骗人。”
罗牧垚先是愣了下,然后不禁也笑了,只好道:“行,我想当年级第一。”
服务员把菜推过来,等锅开了,邬子兵就往里头下牛肉。
罗牧垚问:“你没来晚自习的时候都在哪里?”
邬子兵眼都不眨地答:“家里打游戏。”
罗牧垚有些惊讶:“啊?”
邬子兵这时看着她眼睛,问:“你觉得我不当年级第一了,会不会更有利于我们的关系?”
听邬子兵这么说,罗牧垚的惊讶已经溢于言表,竟不禁吐出一句脏话:“放屁。”
邬子兵再一次被女生的表情和话语逗乐,笑着起身拿起她的盘子往里头夹烫熟的牛肉。
罗牧垚虽不知道邬子兵话的真假,却还是觉得这个想法未免太过极端。
但她没忘记,其实他们关系的转折点,是从期中考前的校湖边开始。
她看着男生的眼睛认真问道:“那天我去找悠悠,是不是让你不开心了?”
邬子兵没有丝毫犹豫地答:“是。”
罗牧垚解释道:“那是因为我担心悠悠会想不开。”
“我知道。”邬子兵夹了一块肉放在蘸酱碗里涮了涮,然后再次抬眼看向女生。
火锅热气逐渐升腾,就在蒸汽弥漫和各种香气混杂间,罗牧垚听见男生对她一字一顿道:“但我就是忍不住嫉妒。”
罗牧垚问:“嫉妒什么?”
邬子兵答:“每个抢走你注意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