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华旭觉得众人看他的目光都有些变化,偷偷摸摸的看,细细碎碎的讨论,他走过去之后,似乎还有悄悄的指点。慕华旭从未如此心焦过,四年前他找不到演出机会,无人能帮时,也没如此心焦害怕过,可现在,他是真的害怕了。
自从进入白氏,他就成了白氏的宠儿,是团宠,因为他的长相,因为他的好脾气,更因为他是白少的枕边人。可现在呢?一部电影,自己依旧是原来的样子,却捧红了叶雨无声;一部电视剧,遭遇了自己演艺史上的滑铁卢,成为他人的笑柄;几次综艺活动,原先的风光再也难现。
慕华旭觉得自己的人生从原来的阳光灿烂,突然跌进了阴暗冰冷的黑夜里。他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虽然有薛三先生和白二先生的护佑和爱惜,可谁又能保证危险来临之时,他们不会把自己扔出去而自保?
慕华旭不由自主的又想到了那三个人:余生,无人知晓,除了他和父亲外;周文硕,是他联系的,奉薛三先生之命联系的,如今下落不明;李晋杰,亦是他联系的,如今生死未知。
这三个人之外,他又想起了那个矮胖的男人——江永腾。那人亦是生死不知,那人的死活与他没关系,是薛亦勇替他做的一切。但如果薛家被白薛无痕扳倒,薛亦勇为了自保,会不会也将那人的结局强加到自己头上?
慕华旭深深吸了口气,伸手用力抓了一把头发,将脸埋进双手掌心里。如今让他去演戏,他半点精力都没有,不但没有精力,连演戏的心情都没有。白二先生却通知他,让他明天去影视总部,商量接下来的拍戏工作。
慕华旭无力的靠在沙发背上,抬头望着天花板,叹了一口长气,刚想起身,手机突然响了。慕华旭急忙抓起手机,竟然是父亲。
***
慕华旭看着那些照片,脸色惨白。不错的,那是他和白薛无痕的床照,但白薛无痕的面部打了马赛克,而他却清清晰晰,连脸上细微表情都能看得出——微闭双眼,脸颊绯红,薄而好看的双唇微启,似乎在说什么——快乐而迷离。
慕华旭几乎瘫软在了沙发上,他咬着嘴唇,身体颤抖。他不敢抬头看父亲,也不敢再去看那些照片,只是双手掩面,急促的呼吸。
“慕华旭,这个男人——到底是谁?我猜猜,是白薛无痕吗?”慕德庆几乎是咬着牙问出的这句话。
慕华旭依旧双手捂着脸,听着父亲的问话,他没作声,只是无力的点了点头。
“慕华旭,你,你竟用这种法子?你如此作践自己吗?就是为了他给你演出机会吗?”慕德庆吼了起来。
慕华旭将双手从脸上移开,坐直身子,两眼通红,眼里全是怨恨的盯着父亲:“爸,要不呢?我想演戏,我爱好演戏,可你不答应啊!你不帮我啊!我能怎么样?靠着江永腾吗?说不定哪一天他厌烦了我,让我去拍那些下流片呢!如果不是白薛无痕,我能有今天吗?你以为演艺圈是怎样的?就是一个超级大染缸!”
慕德庆愣了一下,没想到向来温顺的儿子竟突然对着自己喊叫,他呆愣的工夫,慕华旭惨白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又说开了:“爸,我是你儿子,‘有其父必有其子’,这名话说得没错!你知道吗?我最后悔的就是当年为了帮你去骗余生,我有很多个夜晚被噩梦缠身不能醒来,全是梦着余生。只要一次错了,为了弥补那一次错误,往后会步步皆错。我就是这样了。为了演戏,我屈从了江永腾,然后便有了后来的薛亦勇,白薛无痕,白文晨;为了帮你,为了稳住我的地位,便又有了后来的很多不该发生的事情。所以,爸,我已经后退无路了。其实,我早就知道,早晚有一天我会走投无路,只有一死。”
“你给我住嘴,你才多大啊?别给我死死死的!我现在想知道的是,这些照片,会是谁拍的!你心中一定有目标吧?说出来,余下的事情,我去处理。”慕德庆吼道。
慕华旭凄惨一笑:“不会是白薛无痕自己,一定是叶雨无声,是他,他第一次出现在我眼前时,我只觉得他太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如今看来,他应该是四年前突然消失的余生吧?”
“什么——?你说什么?他是余生?怎么,怎么可能?”慕德庆恐慌起来。
慕华旭苦笑一声:“爸,如果叶雨无声是余生,那一切都能解释得通。他在第一次向我介绍自己时,说可以将他姓名四个字任意组合着叫,其中就有‘雨声’,那不就是‘余生’吗?只可惜我当时没多想。后来是他把《妖》剧本全盘改了,我饰演的小王爷奉老王爷之命灭了尚书全家,他饰演的红衣剑客滕浮天故意接近小王爷,是为了复仇,一直跟在他身后的蓝衣侠士沈沧海,竟是断剑山庄的少庄主。自始至终,他们两个就一直在演戏,让小王爷孟孤舟上套。原来,去年的那部电影,已经暗示了现实生活中我们三人的现状。哈哈——可惜啊!我竟如此笨,竟全然未察觉!未察觉——白薛无痕!”
慕华旭眼里全是泪,他轻轻闭了眼,任凭眼泪流下,流进嘴里,一阵咸涩从舌尖进入到胃里,只一会儿,贯穿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