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修的是一个小丫头,名唤赵春苗,不知陆娘子可认得?”
陆婉娘抿了抿唇不语。
孟九安便继续道:“小丫头送修那日是翠玉轩少东家接待的,本官请少东家描述了小丫头的样貌,这里有一张小像,陆娘子可要看看?”
小像?
袁满狐疑地瞥过去,什么小像?
难道是大人又找了翠玉轩的少东家画了小像?
孟九安微微侧头,冲着袁满眨了一下眼,诓她的呢!
袁满圆润的猫儿眼顿时睁大了一圈,不愧是他家大人,可真,嗯,足智多谋!
内堂下棋的两人一直默默听着外头的动静。
这会儿顾桥落下一颗白子:“鹤叔,你猜这陆娘子有什么问题,九哥为何将她留到了最后?”
“一般来说压轴的都是最重要的。这陆娘子,怕是不同寻常呢!”东方怀鹤落下一颗黑子,看了一眼棋盘上的局势,黑子已经占据了半壁江山,局势大好。
这说了等于没说。
顾桥捏了一枚果脯默默塞进嘴里,继续研究落子的地方。
外头的孟九安见陆婉娘沉默不语,正准备让人呈上画像,就见垂着脸的陆婉娘开口道:“不用了大人。此物件正是民妇所有。”
“此前不小心磕碎了上头的螺钿,就让丫头送去翠玉轩修理了。”
孟九安点点头,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却将话锋一转:“那日林家验尸的时候本官捡了一枚细小的螺钿,和陆娘子这镯子上头缺失的一块正好吻合呢!你说巧不巧啊,陆娘子?”
“劳烦陆娘子解释解释,这螺钿的碎片是如何出现在案发现场,如何出现在林家大小姐林司娇的头发里的?”
“莫不是林家大小姐又寻你的麻烦,你二人打了起来?”
孟九安好整以暇地侧过头微笑:“这镯子来自楼夜,工艺独特,上头的原装螺钿也不同一般。陆娘子可要想好了再回答本官的问题哦~”
一个哦字,拖着长长尾音,带着浓浓的压迫感。
在场所有的人都目光灼灼又不可置信地看向居中的陆婉娘,这亭亭玉立宛若一朵秀美白莲的女子,会是,他们想的那样吗?
一时间堂内寂静无声。
须臾之后,陆婉娘朝着孟九安盈盈一拜:“回大人话,林家人是民妇杀得。”
“碎片是民妇杀人的时候不慎遗落的。”
仿佛只是说了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一般,陆婉娘承认的出乎意料的干脆利落。
林司瑾猛地转头看向陆婉娘,身子微微发颤。
嘴巴微微开合只想问一句,为什么?
孟九安扭了一下身子,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好,语气温和地说道:“那说说吧,林家与你有何仇怨要下此狠手。”
“灭门之仇,不共戴天!”陆婉娘一字一顿,柔和的声线抑扬顿挫,饱含了血泪和滔天恨意。
“婉珍!”刘承星脱口而出。
从那个镯子出来,刘承星就有所怀疑。镯子是他亲手送给阿姐的,当年阿姐转赠了一只给陆婉珍,可那人明明也应该死在了那场大火里,他原是不敢信的。
但是此刻,一句灭门之仇让他万分确定,眼前的陆婉娘就是记忆里的那人。
那个会甜甜呼唤他三少爷,会给他摘花放在书房里的小姑娘。
陆婉娘杏眸里一下溢满了晶莹的泪水。多少年了,自己抛弃了原来的名字,忍辱负重,怀揣着仇恨活到今日。
从未想过还能有再见的一日。
还活着!
他们还活着!
活生生的站在她面前!
陆婉娘跪倒在地,朝着刘承星咚咚咚就是三个响头,呜咽着道:“三少爷,多年不见,一切可安好?”
“婉珍给老爷夫人他们报仇了!”
“珍珍?真的是你,珍珍!”陆长丰此刻只有扶着椅子才能勉强站稳,颤抖着手老泪纵横。
这是自己的孙女啊,那个本该烧死在大火里的孙女!
“爷爷。”陆婉娘咚咚咚又是三个结结实实的叩头,无比虔诚,“孙女不孝,这么多年都没在您老人家膝下尽孝。”
陆长丰走了两步,扑过去抱住陆婉娘:“好,好孩子。这些年你受苦了。”
一句你受苦了,仿佛打开了闸门。
陆婉娘瞬间哭得不能自己,从小小的抽泣,越来越大声,到最后的嚎啕大哭。这些年受的委屈喷涌而出,止都止不住。
陆长丰也是泪水涟涟,苍老的手紧紧搂着陆婉娘,珍宝失而复得,何等贵重。
林司瑾没想到陆婉娘居然和刘家有这般的渊源,站在一旁有些默然,又有些无从的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