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爹,你快一点。”一道清朗的声音响起。
只见袁满背着一个箱子,手里拽着一个人,脚下飞快地穿过林子。
“撒手你个屁崽子!你爹都快跑断气了好吧。”一道中气十足的男声回怼。
不多时,一个身材魁梧,一身短打,衣服上还粘着一些碎骨头渣子的中年汉子给袁满拽到了孟九安面前。
汉子拍了拍衣服,挺身抱拳:“小人袁承德,见过大人。出来的急,只拿了工具,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大人莫要介意。”
这是,仵作?
孟九安狐疑地看向蒋春。如果他没听错,刚才袁满叫此人阿爹来着。袁满他爹不是开猪肉铺子的吗?
“大人有所不知。平川县地处偏僻,一年到头也没几个死人的案子。仵作这个行当您也知道,晦气,肮脏,忌讳又多,几乎没人肯做。之前的老仵作四年前就去世了。所以就……”
他的确是不知。孟九安算是大开眼界:“所以你们找了个兼职的??”
蒋春不好意思地一笑:“是前任邓大人同意的。邓大人意思是,这一年到头也没什么人命案。多个人衙门多份花销。何况这活儿还没人愿意干,不如就找个兼职的,有事儿找他,没事随意。”
孟九安好笑道:“邓大人,挺勤俭啊。”
“啊。”蒋春挠挠脑袋,“満崽儿爹是杀猪的,胆子大,戾气重,不怕那些个牛鬼蛇神的。而且熟识各类刀剑伤痕,解剖之术可谓是庖丁解牛,相当了的。”
孟九安:解剖之术??
蒋春摸摸鼻子。那意思——大人,剖猪也是剖。老袁的剖猪技术那是远近闻名啊~
孟九安眨眨眼。行吧,都是技术型人才。
“劳烦袁师傅了。”
“大人客气。”袁承德也不废话,几步跨进人群。
“満崽儿,箱子。”
“哎。”
孟九安挤过去探头一看。呦,东西还挺全乎。
一块浅灰色的油布被铺在地上。袁承德穿上罩衣,戴上手套,从箱子里拿出一个猪鬃刷子,捡起地上的骨头仔细的刷去上面的泥土。遇到孔洞里的泥土,还用小钩子一点一点的掏出来。看着粗犷的人,活计倒是十分细心。
这边正清理着,那边又响起了狗叫声。
“怎么了?”孟九安闻声望去,模模糊糊的一团子黄色在规律抖动。
柿饼似乎又在刨土。
“你这野狗又在干什么?”田邱华一凌,面上愤怒,抓过一旁工人手里的锄头,挥手就向狗子砸去。
柿饼屁股一扭,灵活避开。
田邱华一个跨步回身就着锄头柄大力横扫了过去,眼看着就要砸到狗子的尾巴,一只手拿捏住了锄头柄。
“大人。”田邱华看着手的主人,一怔。
柿饼冲着孟九安呜咽:“汪唔~”——大人,这人打我!
孟九安松开锄头拍了下手上沾着的泥巴,摸了两下狗头:“我们柿饼受委屈了,回头得吃两个鸡腿补补!”
“汪唔~”狗子亲昵地蹭着孟九安的衣角——可不是嘛,多来点鸡腿!
一人一狗那亲昵的模样,田邱华再看不出来那就是傻的了:“大、大人。这是您家的狗子?”他娘的,真是瞎了眼了,打狗没看主人。
“不是。”孟九安一本正经地否认,“是小袁捕快家的。”
田邱华欲言又止,合着你们真的是来踏春的,还带着狗子??
柿饼跑过去围着孟九安的小腿蹭,不停地扯他的裤腿。
孟九安蹲下,挠了挠狗子的下巴:“是又发现了什么?”
“汪!”柿饼冲着孟九安叫唤,然后撇开头,又冲着刚才它在刨的地方叫唤。
田邱华一下面无人色。这臭狗,不会又发现什么了吧?
“江大年。”
“在!”一声响亮的回应。
孟九安长臂一伸:“带几个人,将那块地也刨开。”
“是,大人。”
几个壮汉气力颇大,锄头挥得都出了残影。没一会儿功夫就挖开一个大口子。乌黑的泥土被翻了起来,一股泥腥味夹杂着腐烂叶子的味道扑面而来。
“好了。”
“大人。”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一道来自袁承德。油布上清理干净的骨头已经复位,随着最后一颗头骨摆入,一具完整的骨骸呈现在众人眼前。
另一道来自挖土的江大年,此刻手里颤颤巍巍捧着一根大棒骨。也不知道是害怕,还是激动。
眼见着似乎又挖出了人骨,田邱华眼前一黑,差点摔倒在地。幸好身旁的工人扶了一把才避免难堪。
一帮子人挖的热火朝天,那架势跟在沙里淘金似的,一个赛一个兴奋。
田邱华急得汗都湿了后背,风吹过打起了冷颤。
没过多久,又起出了一具白骨。
“汪!”
今儿个柿饼大发神威,一连发现两具骸骨,功不可没。听到狗叫,众人下意识的朝狗子望去。
只见柿饼撅着屁股,露出的尾巴一晃一晃,埋头在之前起出骸骨的坑里,两个前抓刨得飞快。不消片刻就挖出了一个小腿深的洞。
“汪。”——大人,加鸡腿!
柿饼退开几步,露出在挖的坑。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半个白花花的头骨露了出来。
田邱华看到此处,差点没厥过去,硬是憋着一口气才没有晕倒。一连发现三具白骨,天杀的这是要老命了!
一众捕快立马从那边的坑翻过来到了这边,继续挥着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