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两人来到崔府门前时,天已经黑了,这个时辰,婚仪早就结束了。崔府门前没什么人,看来宾客已经都走得差不多了。
徐令萱有些惋惜,她来晚了一些,还是没赶上崔妹妹的婚礼,但不管怎么样,她还是想见一面崔婉柔,向她道一声喜。
方奕孟停下马车,将徐令萱扶了下来,两人便往崔府门走去。
就在这时,三四人从崔府门前出来,徐令萱依稀听出那是崔府在送客,
一位宾客走在前面,一边抱拳一边道告辞。而在后面的两人,一个人崔府的管家,另一男子身穿大红喜服,显然是今日的新郎官。
新郎官就站在崔府管家身边,向客人拱手送行:“天黑慢走。”
徐令萱觉得这声音心头一震,抬眼看向新郎,崔府门前挂着数只灯孔,将他的脸照得清清楚楚。
当徐令萱看清楚新郎官的一瞬,脑中一片空白,只呆呆喊出了两个字:“二郎!”
宋二郎已经许久没有听见人这么唤他,他不由自主的看过去,与徐令萱的目光对上。
这些日子,他假装自己是失忆的崔逢春,借口读书养病深居简出,即便是外出也会说自己惧风,必须戴上帷帽,就是怕泄露了身份。
今日崔府大喜,崔阁老独女成亲,但崔阁老致仕隐居在杭州,不愿与官府中的人有往来,只邀请了一些老友和亲眷,虽说其中的浙江按察佥事曾经与宋二郎见过一次,但根本记不住他这样的小人物,所以也根本没认出他。
宋二郎提心吊胆了一整日,本以为会这样无惊无险的度过,却没想到……
在最后的一刻,她来了。
宋二郎迅速收回目光,装作只是无意中往那边一瞥,可徐令萱已经回过神来。
眼前的这位新郎官,分明和宋二郎长得一模一样。
她顾不得其,快步走到宋二郎面前:“宋二郎,是你吗?”
宋二郎一脸疑惑:“这位娘子,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一旁的崔管家神色诧异:“徐娘子,你认得我家姑爷,你说他叫做宋二郎?”
崔管家这一声“姑爷”让徐令萱回神。不管这人是不是宋二郎,他现在已经和崔妹妹拜堂成亲了。
在余县那边,众人只当宋二郎死了。而她也“改嫁”了。所以即便他是宋二郎,那也是婚嫁自由,他娶崔妹妹,并无不妥。
既然如此,那她……是不是应该将错就错,这样的话,或许对大家都好?
徐令萱犹豫了。
崔管家却有些急迫:“徐娘子,你倒是说呀,你认识我家姑爷吗?”
徐令萱又看了一眼宋二郎,然后对崔管家道:“我也不是很肯定。崔管家,我今日本是来祝贺崔妹妹大喜,不料耽误了时辰,我想见见她。”
按理说这个时候新人已经要歇息了,宾客不便去打扰,但崔管家觉得今日的事情非同一般,便将徐令萱两人请去偏厅,他正要亲自去请崔婉柔,一旁的宋二郎道:“崔叔,我去吧。”
不等崔管家同意,宋二郎已经匆匆离开。
转身的一瞬,他一脸的温和瞬间凝冰。方才紧绷的心神也平复下来。
如今婚仪已成,就算徐令萱认出了他又如何?
他早已相好应对之策。上月得知崔婉柔结识了徐令萱后,他已经做好了准备。一方面让父亲帮忙阻止徐令萱来杭州赴宴,另一方面……
他缓缓勾起唇角,快步走向后院。
见姑爷进屋,侍女们纷纷离开,崔婉柔坐在床边,看向自己的新郎,一脸羞色。
宋二郎则快步上前,在崔婉柔脚边跪下,然后紧紧握住她的双手,一脸认真与紧张:“婉妹,我只有一句话,不管我是什么身份,我对你的心绝不会变。今生今世,我只愿与你相守一生,相伴白头。”
崔婉柔听了这番话,又是高兴,又有些疑惑:“逢春哥,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忽然说这些话?”
“徐娘子来了,她方才见到了我,说是认识我。”
这让崔婉柔十分意外:“她认识你?那,那她知道你的身份吗?”
宋二郎点头,面色有些担忧:“我没了记忆,不晓得从前是什么样的身份,先前的一切对我都是过眼云烟,如今我只有你,对了,还有我们的孩子。”
崔婉柔脸色微红。原来她前两日被诊断出已经有了身孕。幸好她已经和崔逢春成亲了,否则爹还不得气死。
崔婉柔反握住宋二郎的手,“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你如今已经是我的夫君。不过,爹一直对你的身份耿耿于怀,既然徐姐姐认识你,我们去问个清楚也是好的。若她说得没错,我也应该去拜见你的家长亲长。”
宋二郎点头:“好。”虽然“恢复身份”这件事比他计划中快了一些,但也不妨事。
既然徐令萱今日认出了他,他便顺势恢复宋二郎的身份。他本就是举人,也就没必要再也”崔逢春”的身份再去考今年的乡试了。
他的目标,是明春的会试。
两人携手前往偏厅。
徐令萱和方奕孟正等着他们。等崔管家离开,方奕孟忍不住问:“阿令,他真的是宋二郎?”
徐令萱神色肃穆,她轻轻叹了口气:“应该是。真没想到,他不但没死,反而也失忆了,还成了崔妹妹的夫君……也算是一桩好事吧。”
她和宋二郎阴差阳错的,各自嫁娶了。只是,崔妹妹若是知道她和宋二郎的关系,会不会为难?
方奕孟仔细打量着徐令萱的神色,见她似乎面上似乎有些怅惘,顿时心头沉甸甸的。
她这个样子,是不是还放不下宋二郎?
刚才他仔细看过宋二郎了,哪有一点比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