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牙白玉鎏金雕宫扇。”
“章大人,此物可觉得熟悉?”
章和文身形一顿,还未待他想好回应的措辞。明嫣便已转了身,她又走到了垂帘之前放下手里的团扇。
“下官……”
一羽飞箭直接射.了过来,这般近的距离,箭簇的威力自然不容小觑。章和文被吓得怔在原地,感受着那韧风扑面。
十步之外的明嫣公主甚至没有开弓,投壶一般就摘掉了章和文头上的乌纱帽。
“好大的胆子。”
章和文已经彻底惊住,偏明嫣公主一步步向他行来:“章大人有个好儿子。”
“那象牙白玉鎏金扇可是贡品名录,本是此次祭祀大典供奉太宗皇陵,为江南祈福消灾。钦天监上下不敢怠慢一分,你章和文倒好,身为宗正寺少卿,本该统领调派祭祀一事。怎么这贡品就到了你儿子章益的手上?”
“这、这臣不知……”这阵仗来得突然,章和文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加之他在官场一路顺遂,何时被人这样追问过。自问有的两分城府也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丢干净。况且明嫣公主变起脸来何止是厉害,章和文直被她说得冷汗连连,转圜不得。
明嫣公主杀鸡儆猴,手下蠹虫无处可逃。明嫣字字珠玑直指章和文的命门:“你养了个好儿子,章益这段时日升官发财倒也念着你这个老父亲。”
“那象牙白玉鎏金雕宫扇,可是他昨日亲自命人送到我府上的,记得可是你章文和的名字。”
章文和在这时候终于明白过来,儿子章益在公主的‘提拔’下一路高升,眼看便是真正攀上了公主府这艘大船。他自是眼红得厉害,暗中窥探了这般时日终于开始动了。
那一柄象牙扇其实是章和文自己的意思,但他当时说得委婉,到底给自己留了一条余地。让章益进献时依旧挂自己的名字,章和文谨慎。更想借射柳夺魁来试探明嫣的口风。
可章益思来想去,父亲早晚都要搭上公主府的船。且那象牙扇实非凡品,和他从前搜罗的那些奇珍异玩不可相提比论。
那是早先北羌皇室真音公主珍爱不已的旧物。
虽不知因何被进贡,但被底下人好生护着不敢出一丝差池。也是父亲升迁至宗正寺少卿,主理祭祀一事,这才有了接触贡品的机会。
如今父亲要自己将这一柄象牙扇进献给明嫣公主,章益却不敢贪功。说到底,父亲早晚也要与公主一道乘船。早些晚些也都无妨,而这象牙扇的功劳,合该也是父亲的。
就这样,那鎏金镶白玉的折扇到了明嫣手中。她摩挲着象牙温润的触感,刘照候在一边看见公主扬起了唇。
鱼咬钩了。
章和文现在已是瓮中之鳖,腿软下去靠在柱上。明嫣迈步走过去看了眼那被定在柱上的乌纱帽,抬指轻轻拨了一下帽侧的耳枝,摆扇被她拨得轻轻晃了一下,她笑:“深藏不露啊章大人。”
下一刻明嫣便直起了身,拍了拍自己的掌心:“带走。”
很快便有羽林卫上前将其收押,那高台之下围场里的几位高技者也都聚了过来,报出今晚的情况:“禀公主,今日伤者有七。我等奉命都留了活口,查验其背后的身份,分别是朝中几位分管宗正寺和钦天监的大人家里,所属刘、赵、林三家,另有一名身份特殊……”
“报来。”
“此人乃是扬州转运使柴荀家中仆侍!”
“扬州漕运主丝织布匹。”明嫣思衬着转了两下手里的拨浪鼓:“竟还钓了条大的。”
明嫣心情很好,将这些人也一并让羽林卫带走。围着的百姓看来往的官差办事沉默小心。过了一会儿也渐渐放松下来,觉出味儿来。
原来公主这戏台是搭来惩治贪官的!
一时间,百姓望向高台之上的贵人眼里多了几分敬佩。明嫣并不十分在意,她今日摆这么大一出戏为的就是拿下章和文。在此之前京中关于她的谣言调论奢靡之风已经遍布京中各大茶楼酒馆。
可谓是闹得满城风雨,更不消说还有言官日日在午华门外跪逼。只为让兄长处置她。明嫣的风评可谓降到了极点,但她倒是心平气和。
也不是完全不在意,不过比之虫蠕满蛀的南褚,名节,或许也可以舍弃。但既然能弃,便也能拾。
明嫣今夜之举,便是翻盘的机会。其功有三,一是杀鸡儆猴,给那些暗中蠢蠢欲动的变党敲一警钟;二则收网,将此间已经摸到了章和文等人悉数拿下,彻底撕开变革的口子。顺便摸到了江南一带的柴荀;最后嘛,便是她的名声咯。
不过明嫣对此窸窣平常,茶楼里编排她最凶的时候,明嫣照旧在雅间吃茶不误;现下百姓对她称赞喟叹,明嫣自然也是入耳不闻。只提了裙摆准备回宫,可正当此时那百米之外突然又传来一道声响。
刘照耳力敏锐,一眼便辩出那是射柳中挂的最高的一只葫芦被人打掉了。
明嫣也停了下来,望向了垂柳。美眸微垂才发现底下早已没了那道月白的身影。断掉的葫芦很快被人呈了上来:“公主,是被碎石打断的……”
“碎石?”明嫣被勾出了两分兴趣,于是又垂眼去瞥那躺在呈盘里断开的葫芦,上面空无一物。
葫芦里面放着的纸条已经被人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