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在刹那间凝滞。
姜羡鱼斜斜看着他,眼角泪水滑落,哽咽道:“是,我无父无母,缺乏教养,不该与您顶嘴,您既然如此嫌弃,当初又何必生下我!”
虽然芙蕖院已经屏退了下人,争执声仍然传出了门外。
院外候着的下人噤若寒蝉,一个个埋着脑袋,恨不得化身为木头,听不见也看不见。
兴许是她眼中的恨意刺痛了晋安王。
他一挥衣袖,背过身去,转身之际,眼中尽是悲痛。
姜羡鱼咬紧牙关,腿侧双手不自觉握紧。
小时候的事,是晋安王府的禁忌,父王曾经下令,不许任何人提起,随着下人一批批更换,知道这段往事的,也就越来越少了。
因为是大临皇室唯一的郡主,姜羡鱼自小就被当时还是皇后的太后以及先帝所喜爱,晋安王便提出将不足三岁的女儿送进宫中,陪伴皇后承欢膝下。
对小小的她来说,不懂什么是皇权,什么是尊贵,只知道自己不能和父母在一起了,她哭着闹着,不想进宫,却事与愿违。
好在景安皇后很是喜爱她,给了她不下公主的待遇和尊崇,可惜,皇后所生的太子三天两头生病,为了照顾太子渐渐地就有些顾不上她。
小小的她虽然失落,但从不哭闹。
直到十岁那年,母妃病重,她才重返晋安王府。
也是此时她才知道,自她走后,母妃思念成疾,未再有生育。
父王心怀愧疚,从不提起这段往事,只当她从小在身边长大,对她更是千娇百宠,无有不从。
眼下,他却亲手揭开了这血淋淋的伤疤。
看着他的背影,姜羡鱼自嘲一笑。
她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他放不下的那些过去,又何尝不是她心里的痛。
静默良久,晋安王转过身来。
他没有看她,哑着声音道:“此事无需再议。”
说完,他径自向门外走去。
路过她时,他脚步略微顿了一瞬,最终还是什么都没做。
身后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姜羡鱼敛起神情,脸上的嘲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冷然的侧脸和幽深的眼眸。
很快,密密麻麻的侍卫涌入芙蕖院,将她的院子团团围住。
“郡主!您没事吧?”
绿染终于进得院子,直奔她而来。
她侧过脸去,轻轻拭去泪水,只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和侧边微红的眼角。
“王爷可是跟您动手了?”
绿染心疼不已,小心翼翼捧过她的脸,眼中满是疼惜。
姜羡鱼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将头轻轻靠在绿染肩头,吸了吸她身上让人安心的味道。
绿染顿了顿,伸手揽过她的背,轻轻拍了拍,以作安抚。
“郡主下次不可再如此冲动了,一不小心激怒王爷,受伤的可是自己。”
姜羡鱼闭着双眼,喉咙里轻轻发出一声“唔”。
应该不会再有下次了,父王现在正是愧疚达到顶峰的时候,应当有好一段时日不敢见她。
若是晋安王调转回来,看见和他争得面红耳赤的女儿,靠在丫鬟怀里竟如此柔顺,定然更加暴跳如雷。
姜羡鱼转了个身,将不开心的事抛在脑后。
绿染仔细观察她的脸色,斟酌着开口:“郡主和王爷毕竟是斩不断的血脉亲情,方才王爷走的时候,脸色阴沉,定然也是不好受的。”
呵,血脉亲情。
姜羡鱼仿佛听到了笑话,嘴角扯出一抹讥讽。
绿染面对面抱着她,自是没看见这一幕。
见她没反应,绿染还要再开口。
姜羡鱼蹙起眉头,轻哼一声:“绿染,我头疼——”
绿染立马转移了注意力,慌乱抬起她的头。
她双眼紧闭,脸上酡红一片。
绿染将手贴在她额头上,又在自己头上比了比。
“糟了,郡主在发热。”
说罢,扶着她去床上躺着,急匆匆就要去唤府医。
绿染和侍卫交谈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姜羡鱼半睁着眼,支起身子悄悄一笑。
直到晕眩之感袭来,才慢悠悠躺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