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睁开眼睛，耳朵里听到的是某种喧嚣，鼻子里嗅到的是某种异香。

这声音，这气味，皆异于他以往所识。

及至他睁开眼睛，一束五颜六色的野花先映入他的眼帘。大约这香味源于这些野花吧。

再一转眸，他瞧见自己眼前水汽缥缈云雾缭绕。在他身旁是一处不大的水域，水面上蒸腾着白色的水汽。

氤氲的水汽弥漫开来，如雾似纱将他整个人笼罩在其中。

透过雾纱，他看到了水域周边碧绿的树木，青青的草，色彩缤纷繁星般点缀其中的野花。

这就是传说中的瑶池，传说中的仙境吧？

微微抬头看了下自己，又拿手摸了摸，发现自己就躺在这片水域边，身下是带着温热的大石，身上穿着干爽的衣裳。

苏莫寒确信自己已经到了传说中的仙界。

他还记得自己落到海里，冰冷的海水包围了他，令他坠入无边黑暗的那个瞬间。再往后，他就记不得了。

如今自己置身此等异境，必是已经离开了凡间，来到了世外。

那喧嚣的声音必是世外仙乐，那奇特的异香必是世外仙气。

此时，他听到一阵轻轻的脚步声。

穿过朦胧的水雾，从远处走过来一位少女，步履轻盈，体态婀娜。

她不似寻常凡间女子那样梳着发髻，只将一头长发披在肩上，用了一条长丝带在脑后束拢，长长的发丝随风轻扬。

这少女必是世外仙姝无疑了。

可这仙姝，这挺直自信的走路样子，这婀娜的体态，这清新的气韵，那么像他的芙蓉啊！难道芙蓉也跟着来了这仙界？

他即刻否定了自己，不会的，芙蓉好好地在医帐里救治伤员，怎会跟着他来到这里？

虽说从此之后，他与芙蓉仙凡永隔，两相分离，可他的芙蓉还好好地活在人世。想到这一点，他已经很满足了。

他可以去到她梦里，与她相见，与她说话。

他可以随时去看芙蓉了，他可以随时伴在她身旁。她看不见自己也不会赶自己走了。

这仙姝越走越近，近得他能看清这仙姝的模样了。

他吃了一惊，难道世外与凡间竟有如此相似之人？这圆脸这眉眼这眼神，与他的芙蓉，竟无二致。

心中的激动令他要坐起来问个究竟，却在这一瞬间牵扯到了自己身上的某个部位。突如其来的疼痛，令他不由自主地低哼一声。

曲芙蓉就在这时，听到了苏莫寒的一声闷哼，发现苏莫寒醒了过来，她飞速地冲过来，扑到苏莫寒跟前。

那日，当她发现海水阻隔，她走不出去了。她无法带着苏莫寒及时回到医帐，取出他身上的箭镞。

她只好寻了这处平坦的地方，将苏莫寒从飞云背上弄下来，就地动手，给他取出了箭镞。

幸好她身上有止血药粉，有火石。她从苏莫寒的靴中寻到了一把防身的短剑。她捡了点木柴，点着了火，将短剑在火上燎过，权作消毒。

那个时刻，举着手里的短剑，看着眼前的苏莫寒，她的手在发抖，心在发颤，泪水在她眼里打转。她真的下不去手啊！

可是，箭镞留在他体内，会让伤处溃烂，会让他感染，甚至危及他生命。多耽搁一刻，他就多一分危险。

自己这手，下不去也得下。

她抹去泪水，咬着自己的嘴唇，努力让自己镇静。

锋刃划破苏莫寒肌肤的那一刹那，曲芙蓉痛彻心肺。心在滴血，肝在颤抖。嘴唇都被自己咬破了，她也浑然不知。

处理好他伤口之后，就是惴惴不安的等待。等着他抗过这一关，从昏迷中醒来。

她没有想到，苏莫寒这么快就醒了。

她扑到他眼前，语无伦次地大声喊：“莫寒！苏莫寒！你醒了？你真的醒了！莫寒！太好啦！你终于醒了过来！”

仍处于恍惚状态的苏莫寒，脸上透着迷惑不解，眼睛定定地瞧着曲芙蓉，“我这是在何处？你……你为何叫得出我的名？你是……芙蓉吗？”

曲芙蓉使劲点着头，“是是是，我是芙蓉，我是芙蓉，你是莫寒，你还活着，你好好的活着。”

“芙蓉，芙蓉，我的芙蓉，”苏莫寒激动起来，向着曲芙蓉伸过一只手来。

曲芙蓉两手握住了苏莫寒的手，将他手贴在自己脸上。

苏莫寒感受到了曲芙蓉脸上的温度，红了眼眶，“是你，是芙蓉，真的是芙蓉，我又见到你了，我还以为我已登仙界，已经与你阴阳两隔了……”

曲芙蓉柔声道：“怎么会呢？你想去仙界，我也不让。我得拦着你守着你。”

苏莫寒凝望着曲芙蓉：“芙蓉，是你救的我？”

曲芙蓉轻轻笑道：“嗯，算你命大，我在海滩上把你捡了回来。对了，最神奇的是，是飞云带我寻到了闪电，闪电又带我寻到了你。”

“芙蓉……”

苏莫寒泪盈眼眶，用力握住了曲芙蓉的手。曲芙蓉说得轻松，他却无法想象曲芙蓉费了多大的劲儿，才把自己救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