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玉兰是你的义姐吧。我记得你老家在嵛阳县曲家村，你家里还有甚么人么？”

曲芙蓉刚来医馆时，从没向人提起过自己的身世，沈采芹并不知晓曲芙蓉父母双亡这事。

后来看看一直到年节，除了清风山庄的人，从来没有家人来看过她，不免有些疑心。

哦，转过年来苏微寒与曲慕莲来看望她，那是后话。

倒是有几个日子，曲芙蓉早上告了一会儿假，去野外烧纸钱。

沈采芹这才知晓，这是逢到曲芙蓉逝去的父母过周年与冥诞。

路途遥远，她又是学徒不能随意回家，只能备了黄纸香烛等祭品到野外遥祭。

她不禁在心中暗叹，曲芙蓉身世凄惨，小小年纪，孑然一身。从她脸上却一点看不出来悲苦可怜。

除了这几个日子，曲芙蓉神情有些黯然。

平常从未见曲芙蓉悲悲戚戚顾影自怜，每天忙活着不是在干活就是在听师父训教，见人有礼有节，也从不向人诉苦喊累。

那时曲芙蓉刚来没多久，沈采芹还未了解到她的诸多优点，只知道这小姑娘坚强刚毅，与众不同。

后来，经过这两年的相处，发现了曲芙蓉更多的优点，感受到曲芙蓉善良仁义的品格，沈采芹越来越喜爱曲芙蓉。

沈采芹暗自寻思，曲芙蓉年岁小，又没有大人在身边替她谋划。有些事情，她这个当师娘的，得替她章程。

曲芙蓉听到沈采芹问起此事儿，心中凄然，面上没露出来，语气平静地如实回答：

“家中二老已经不在了，此事师娘您已经知道。我还有个哥哥，只是不知道他还在不在人世？快三年了，都没有一点音讯。我写信给堂伯问过了，堂伯说我哥没有回来过。要是回来，他会写信告诉我的。”

沈采芹又问：“那你家中如今关着门？”

“嗯，我堂伯帮忙照看着屋子，遇到清明及先父母周年这样日子，都是堂伯帮着去上坟。”

曲芙蓉回答着，心里有些纳闷，无缘无故的沈采芹为何提起这些了？

沈采芹又抬眼看了看曲芙蓉的发式，问道：“你有没有从小定下的亲事？比如指腹为婚啊定的娃娃亲啊。”

曲芙蓉愣了一愣，这事自己倒是从来没有去细想过，一面在心中回想，一面反问沈采芹：“师娘为何问起这个？”

沈采芹道：“你今年十五岁了吧？”

曲芙蓉点了点头。

沈采芹接着说下去：“依着咱这里的老规矩，女孩子到了十五岁及笄之年，若是定了亲了，就可以挽发及笄了。不然，等到二十岁，定不定亲，都挽发及笄。

“师娘是怕你觉得无人给你章程着行笄礼。你放心，若是定了亲了，师娘给你办笄礼。师娘定给你办得妥妥的。你不要不好意思同师娘说。”

曲芙蓉心里立刻浮现出顾栀子那简单又隆重的笄礼，想起那庄严神圣的场面，想起顾栀子端庄矜持的仪态，自己心中曾为之震撼，为顾栀子感到由衷高兴。

当时自己还想起，姥姥临终时，送自己银簪子哀叹可惜不能看着她挽起头发嫁人了。

如今，她也清楚地记得姥姥说的话：姥姥只余这簪子了，你留着，就算姥姥给你的嫁妆。可惜姥姥等不到你挽起头发嫁人了。

观笄礼时，自己也曾在心中感叹，不知在何时，更不知有何人，会为自己挽发及笄。

曲芙蓉绝没有想到沈采芹会想到这个，提出帮她办笄礼，如同自己的亲娘一般。

两年来，曲芙蓉也确实将沈采芹当成自己最亲的亲人。她像对待自己亲娘一样，敬她爱她体恤她，有空就帮她做饭洗衣服帮她分担家务，还想着带她出去游玩散散心。

沈采芹也同亲娘一样地疼她爱她，想着她的冷热，给她缝新衣裳，有好吃的先想着她。

此刻，面对沈采芹殷殷切切的目光，曲芙蓉心里面感到异常温暖，感激地瞧着沈采芹道：

“谢谢师娘，师娘的厚爱，芙蓉铭记在心。我方才仔细回想过了，小时候从未听先父母提起有此事。先父与堂伯最为交好，若有此事，堂伯必会知晓，也未曾听到堂伯提起过。

“家中来往走动也是曲柳两姓的亲戚，不曾有别家。如此说来，应当是没有师娘所说的情形。先父母未曾给芙蓉定过亲事。”

沈采芹拉过曲芙蓉的手，轻轻拍着道：“无妨，没有定过亲也不打紧。我们芙蓉如此聪慧能干，人又出众，又漂亮可爱，还怕寻不到一门好婆家？此事交给师娘了，师娘帮你张罗。”

听到沈采芹如此说，曲芙蓉有些羞赧，说道：

“师娘，芙蓉还小，不着急谈及此事。眼下芙蓉只想着，好好学手艺，早点完成学业。这不，师父还交代的事情，回去我还得去赶集，一样样打听价钱，我还发愁三天做不完。”

沈采芹佯嗔道：“这孩子就知道干活，一点不关心自己的终身大事。”

过了一会儿，她似是想起了甚么，又问道：“莫不是芙蓉心里早有认定的人了？”

曲芙蓉笑着回她：“师娘，您想哪去了？没有。”

“哦，师娘知道了。” 沈采芹听了这话，没有再追问下去，脸上是若有所思的表情。

曲芙蓉也没有再同她谈论这个话题，随意聊起了别的。

经过沈采芹这一提起，曲芙蓉的心里就像平静的湖水突然丢进了一粒石子，水面上泛起涟漪，一层层往外荡漾开来。

心里面忽东忽西地想了一阵子，也不愿意再继续想下去了，那些飘忽不定的心思，拾起了头就被她自己掐断。

自己对自己说，马上回到元宝镇了，好好把师父交代的事情干好，才是眼下的正事。

可是，师父只给了三天的期限。自己不吃不睡怕是也弄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