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和忽罕邪第一次吵架,曹芦都有些手足无措,可知道事情的原委后也不知道该如何劝我,只能沉默地陪在我身边。
图安五岁,已知晓一些事理,亦能感知到我郁郁寡欢。他时常抱着我的腰,腻在我的怀里同我说话:“阿娘,你为什么不开心呀?阿娘吃饭饭了吗?阿娘是不是饿了呀?阿娘要不要吃饭饭呀?”
我不敢回应图安,我怕我一说话,眼泪就要掉下来,就只是抱着他,一遍又一遍地抚摸他的脊背哄他:“阿娘没事,阿娘没事,图安一定要乖啊。”
这个时候,图安总是会蹭着我的脖子,像毛毛虫一样拱来拱去:“图安一直都很乖呀,是不是呀,阿娘?”
我将他抱在怀里,不让他看见我满面的泪水。
阿勒奴送来的王子才七岁,比图安高不到哪里去。他不言不语,沉默地看着这里的每一个人。虽说桑歌是她的姐姐,但是他出生的时候,桑歌已经嫁到禺戎了,这二人一面都未曾见过。
这孩子害怕,紧抿着唇,警惕地看着我们。他身边的人蹲下与他说了几句,把他朝我们推了推。
他走了几步,回头望了一眼。所有人都定定地看着他,催促着他快走,别犹豫。
我在他身上看见了图安的影子,怎么也忍不住,转身就回了帐子。
图安还在帐子里玩我从齐国带来的积木,看见我回来,朝我嘿嘿一笑:“阿娘。”
我走过去抱住他,眼泪再也止不住:“阿娘在。”
“阿娘,你怎么哭了呀?”图安还替我擦眼泪,往我怀里挤了挤,“阿娘不哭了,图安会乖的……”
傻孩子啊,到如今还以为是自己的错。可你又有什么错呢?
忽罕邪走了进来,我连看都不想看他一眼。
他走到我身边,向图安张开双臂:“图安,到父王这里来。”
“父王——”图安看见忽罕邪,异常地喜欢撒娇,松开我就要去他那里。
我一把拉住图安,不让他动弹。
忽罕邪神色暗了下来:“瑉君。”
我不看他:“忽罕邪,他才五岁。”
“即使他才三岁,那也是我忽罕邪的儿子。”他从未用这样的语气同我说过话,“我禺戎的男儿就该顶天立地,而不是永远躲在母亲怀里。”
他沉默了一瞬又道:“何况,他以后将成为我。”
“那万一……”我想说什么,可又害怕说出口。万一他们对图安不好呢?万一左谷蠡王保不住图安了呢?万一……万一我再也见不到他了呢?
忽罕邪看我没有反应,又喊道:“图安,到父王这里来。”
图安不明所以地望着我们,童言无忌:“父王,阿娘,你们不要吵架……”
忽罕邪瞧了我一眼,对图安笑道:“我们没有吵架,你什么时候见过父王和你阿娘吵架了?嗯?”
“嘿嘿,父王最好了!”
“那父王送你去一个好玩的地方好不好?”
“什么地方?”
“图安从来没去过,那地方和禺戎一点都不一样。你不是老想去外面玩吗?父王就让你去外面玩,好不好?”
“好!那阿娘会和我一起去吗?”
“阿娘就在这儿等你,图安一定要回来啊。”
“父王、阿娘在这里,图安一定要回来的呀。”
“嗯,我们图安真乖。”
可笑,堂堂禺戎王竟要诓骗自己的孩子才能让他“心甘情愿”地去阿勒奴。
直到他们要启程了,图安才反应过来有些不对劲,小脸垮了下来,想走过来找我。
我实在不忍心,刚抬了脚就被忽罕邪拦下:“该启程了,带大王子上路吧。”
忽罕邪安排的人必定是可靠的。可当我看见图安哭喊着从马车里伸出身子找我时,我的心如同被撕裂一般。
忽罕邪紧紧地抓着我往回走,边走边说:“别回头,瑉君,不许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