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秋晴耸了耸肩,一直觉得皇帝心中不大爽快,定是因为此前赵穆只衷心拥护他一人,如今多了个自己把他爱臣的心力分去了,会有些失落不满,仅此而已。
时候不早,皇上也出来了许久,到了该回宫的时候。
他和赵穆口头上要交谈两句有关前朝之事,林秋晴就和那近侍等候在旁,分别时皇帝回身看了她一眼,缓缓道:“朕备的大礼已让人送去了掌印府,等你们成婚之日,朕还有东西送给你们。秋后政务繁多,那时朕不便再来,就在此先贺你们新婚之喜。”
林秋晴和赵穆同行了个礼:“多谢皇上。”
自那夜解开心中芥蒂后,天才亮,派来接林秋晴的马车就停在了外边。虽说婚仪的东西已经就绪,只待下人们去铺张准备,但未免有些操之过急。
林秋晴在心里盘算了下,人生头等大事,尽善尽美才不会有憾,便决定再择个吉日,她近日有些消瘦,要吃胖点,赵穆才喜欢。
人已经接回了掌印府,赵穆躁动不安的心早被夏风拂平,倒也没在这事上继续纠缠,而是都随林秋晴心意,想挑个什么日子,就挑个什么日子。
两人同心,成亲大多就成了虚礼,但也不能因此怠慢,宴请朝中文武百官也是要紧事。
所以等入了夏尾,林秋晴就着人开始拟名册。
册子送来的那日,恰逢风雨黄昏后,残阳忽然浮涌于云上,血色漫天,似是眷恋着不肯离去。
林秋晴眸色款款,反复确认要前来赴喜宴的贵客名字,看到一处,她神情立即不悦起来,朝如霜伸了伸手。
如霜会意,从旁取了一支笔来。
很快就见林秋晴划掉了两个名字。
如霜道:“姑娘,这是赵家老宅的人。”
“我知道。”林秋晴把笔转在指尖,漫不经心地玩了两下,才道,“就是知道,才不想见他们。”
宫变的那一晚,赵家老宅之事,林秋晴多少有些耳闻。
先帝早死,新帝庇护,无人能因此治赵穆的罪。他手刃仇人,本也算不上罪,后来她又缠着问了些,便知道得个八九不离十了。
“上月该送去老宅的银子都送去了吗?”
如霜点了点头:“姑娘放心,奴婢记着呢。”
林秋晴又躺会椅子里,半晌嗟叹了声:“赵氏老宅只剩下他们母子二人,大人打算顾幼弟至弱冠,我不好说什么,也决计不会欺他们。但我这人护短得很,大人年幼时过得不好,我总要寻些不痛快回来才行,你们说是不是!”
如霜红梅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姑娘说的是。”
名字划掉后,有人去回禀了赵穆。
他闻言淡淡哦了声:“都依她说的办。”
就这样,眨眼间就到了婚期之日。
先前请人择的良辰吉日,定在了金桂飘香的时节里。
无需接亲,赵穆依旧让人备了十里红妆,落满地的黄蕊点缀,浓香中生息扑朔,盛大的喜宴在锣鼓喧天中,如画卷般缓缓展露了开来。
林秋晴本以为寻常节日或是参加宴会时的盛装已经够繁琐了,谁知凤冠霞帔加身,差点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好在镜中美人朱颜更盛,蹙眉也生动,只等红盖头一落,礼乐声中有红绸,引着她朝喜堂走去。
还以为只需拜堂即可。
没想到繁文缛节一个比一个麻烦,早就消磨掉林秋晴的耐心,她后悔极了,早知就不该讲究什么女子第一次成婚,从简办办得了。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她只得顺从礼节,等万事尘埃落定后被送回洞房,才得以喘息了片刻。
“大人什么时候来?”
红梅走上前,替她拉下掀上去的红盖头:“大人还要等会儿,奴婢去搬张软椅来。”
“不用折腾了,”林秋晴摆了摆手,“我坐着歇会儿就行。”
她其实并没有那么累,只是有些迫不及待,想看见赵穆,想听见他的声音,还想冲着他撒娇,抱怨头顶的金珠钗沉得压脑袋。
足足等了一个时辰,林秋晴感觉脊柱都僵硬了,实在是受不住,想要起身,这时屋外终于响起了坚稳有力的脚步声。
赵穆在外散去身上大半酒气,才回到被花烛拥簇的洞房,刚推门,迎面始料未及撞上来一身如火嫁衣的少女,头盖早就不知掀去哪里了,扬着天真小脸问:“大人怎么才来!”
情随心念起,赵穆低下头,温温柔柔在她唇上吻了下:“你唤我什么?”
喜悦跌重而来时,人会被砸出晕眩感。
林秋晴此时便是如此,她仅有三分清醒,踮起脚勾住赵穆的脖子,改口道:“夫君,我累了,夫君抱我。”
赵穆托起她的脸,温声哄:“夫人,还没有喝合卺酒,为夫先替你拆去头饰。”
林秋晴:“你会吗?”
赵穆随手取下几个大件,而后横腰将她抱回床上,大方以自己双腿做枕,垫在她脑袋底下。
其实他不会,但是剩余的,他愿意一点一点为她拆卸下来。
鼓声好似还未歇,时不时惊乍起。
林秋晴伸手环住他的腰,安心闭上眼。回想这一路不断争执又和解,在其间惺惺相惜,最后终成眷侣,实属算不上容易。
即便她还会时不时想起自己本不属于这个朝代。
但既来之,再恍若想起那些被烟雨漫浸的匆匆岁月时,她心底仅剩知足。
知足在自己故事的最后,身边得一良人相伴。
于她而言,已是圆满。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