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敢跟姑娘说,大人貌似失踪了,府内的侍卫也出动了好多,应该是去寻找大人去了。
至于为何会是失踪,那自然是因为城外的暴民已然解决,负责扫尾的东厂番子都回来了,可提前一步离开的大人却仍未见到身影,能不是失踪吗。
“如霜,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林秋晴急得一把抓住如霜的手腕,音色凌厉,听着颇有几分赵穆冷肃逼人的味道,“你知我思念大人,我待你如亲姐妹,大人他出了什么事,你现在立刻告诉我!”
“这……”如霜第一次见林秋晴这副神态,眼底挣扎一瞬,到底是将知道的消息简单跟林秋晴说了一遍。
言毕,见林秋晴嫩红的脸色骤然变得惨白,她又连忙宽慰道:“姑娘,大人吉人自有天相,身手又那么好,定是有什么事耽搁了,你不要担心。”
林秋晴默然点头,感觉身子像突然失了重一样,都有些站不稳了。
赵穆是她在这个世界里唯一的依靠了,如今依靠不见了……
不,赵穆不仅仅是依靠。
也是……她喜欢的人。
从替他挡下毒箭那天,她就应当知道,想做他掌印太监的女人,是不能图安稳的。
自欺欺人罢了。
与所有的一切相比,什么都不及能立刻见到赵穆重要。
林秋晴清楚自己就是再怎么担心也无用,府内的侍卫都出去找了,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不给他们添麻烦,默默在府中等待。
之后的几天,赵穆仍旧杳无音讯。
林秋清总是独自来到书房中,默默坐在他办公的桌案前,发呆。
手里那本赵穆曾经给她的诗集被翻了又翻,数十篇诗文早已不知不觉熟记于心。
林秋晴的字不好看,学来学去都没什么长进。
然而赵穆,教她写字的时候会夸她的字圆润可爱,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字体。
无事可做,林秋晴一笔一划,尽量工整地把整本诗集抄写了一遍,可赵穆还是没有回来。
是遇到危险了吗,林秋晴想,因为我吗?
其实她可以的,她可以为了赵穆进宫,不管赵穆有什么愿望,她都愿意帮他实现。
除了这张脸,自己多少还是有些鬼机灵的,就算死,也能比原身多活一阵子吧?
只要赵穆能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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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旧破败的宅院中,暴雨浇灌着满地的泥泞,溅起大片浑浊的水渍。
初时笔挺修长的身影,经过了多日的烈阳暴晒,此刻在暴雨的冲刷之下已有些弯曲。
身形极度不稳,仿佛随时都可能晕厥倒地。
“你可知错?”高大的身影撑着一把纸伞,漠然立在身旁,语调愤然。
“敢问叔父,”赵穆额间滚烫,意识迷离,皲裂的薄唇缓缓翕张,发出沙哑却又钪锵的字句,“我何错之有?”
“何错之有?”赵长渊冷哼一声,苦口婆心道,“赵家连续三代一直稳坐当朝右相之位,新帝登基,不仅废了双相并立制度,还将赵家当作异党满门抄斩,当时你不到五岁,被收于罪庭司中。是你叔父我,费劲千辛万苦找到你,暗中助你在皇宫之中站稳脚跟,跟你里应外合,取得这狗皇帝的信任。”
“如今这狗皇帝行事愈发不计后果,性情暴戾,只顾后宫享乐,身体也大不如从前,在朝中更是屡屡引起大臣不满,正是报仇的好时机。”
“送林姑娘进宫之事你一再拖延,叔父没责怪你,如今倒是想留下过日子了,怎么,血海深仇不报了吗?你又对得起叔父多年对你的栽培吗?”
“若是被人揭穿你是前朝余党之子,你我都只有死路一条,我们这么多年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赵长渊好言相劝:“叔父再问你一遍,你可知错?若你肯狠一狠心,送林姑娘进宫,助我们完成复仇大业,等那狗皇帝归天,人还是你的,嗯?”
雨幕遮住眼帘,赵穆闭上双目,脑海中便出现了林秋晴的样子:“她只是长得极像昭元贵妃,但性情却截然相反,琴棋书画也学得一塌糊涂,整天除了吃什么别的都不干,这个样子,只怕进了宫还没帮到我们,小命就先没了。”
后宫女子能怎么帮忙,无非是承欢之时进些谗言,亦或是在香料中加些东西,损伤龙体。
无论哪一种,都是极其冒险的,以林秋晴的性情,就是拉他同归于尽也不会愿意这么做。
当然,赵穆也不愿意她这么做。
只要稍微一想,他都仿佛承受锥心之痛。
“报仇的事侄儿会另寻办法,”赵穆仍是那句话,“但林姑娘,是我想要保护之人。”
“好,好,整整三日,你竟然毫无悔改之心。”如此油盐不进,还跟他谈什么情爱,赵长渊咬牙切齿,怒喝道,“我看你是被那狐媚子蒙了心,再给我多跪几日,好好清醒一下你这浆糊脑子!何时知错,何时起来!”
待人离开院子,一个闪动的黑影落在赵穆身旁:“主子,可要给您拿些药来?”
来人是赵穆的暗卫影墨,但是这几天,已然成了专门汇报林秋晴消息的实时传声筒。
“不必。”赵穆摇头,多跪几日,就当是惩罚他辜负叔父的好意好了,“你跟我说说,今日林姑娘可是又去了书房?待了多久?做了些什么?”
说起林秋晴来,赵穆就唇角带笑。
想到那古灵精怪的丫头因为见不到自己就整日闷在书房里,又是背书又是练字,他既高兴又心疼,更加无比迫切地想要回去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