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忙再次回忆刀芦生说的话,赶紧解释道:“我想起来了,芦生当时说的是他爷。他说,他爷叫他来跟莲生哥说,得空去家一趟,商量修祠堂的事情。你们这里,爷不是爹的意思吗?我还以为你们这里喊爹就是喊爷来着……”
她想说在现代她看很多古装电视剧,一家之主若是年富力强的中年人,下人和家人不都是称“爷”的嘛?
那刀芦生只单说了“爷”字,她便以为对方口中的爷定然是个中年男子。然后自动代入那人是芦生的爹。
枉她还刻意说的是“爹”而不是“爸爸”呢,就怕她胡乱翻译得人家听不懂。谁知道反而弄巧成拙了。
刀莲生安抚地盯了她一眼,“芦生说的是他的爷爷。”转开脸向白氏道:“娘,我这就去芦生家一趟。”
白氏嘱咐他路上小心,莲生嗯了声,提着点亮的马灯走了。
白氏回头狠狠把海棠剜了眼,一声叹气,脸脚也没心思洗了。走到八仙桌,把桌上把倒扣的茶碗翻了一个出来,又从桌子下面的小抽屉里翻出茶叶罐子,提了铜壶倒了开水泡了碗酽茶,一边喝,一边坐等儿子回来。老脸拉得老长了,沉得能滴出水来。
两个女儿躲到灶屋去了,迟迟不回堂屋。
堂屋便只海棠跟婆婆两个,气氛压抑得她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虽然自知提到死人肯定让人不高兴,但是像婆婆这样大动干戈,海棠还是第一回遇到。
好吧,刀莲生作为家里的顶梁柱,她说死人喊他去谈事情,确实太晦气了。婆婆生气发火是正常的,拿木屐砸她,她也是活该的。
海棠明白这回是自己犯了大错,追悔莫及,只能尽量减少存在感。趁着婆婆喝茶的功夫,摸出堂屋,蹲屋檐下默默等着莲生回来。
小半个时辰后男人回来了。
“莲生!”海棠如见救星,忙站起身来。
蹲得太久,起身又太急,脚才跨出去,发麻的感觉席卷全身,她身子一软就往前栽去。
刀莲生脚下生风,几步跑过来将她接住,才没叫她栽到院坝里吃个嘴啃泥。
海棠攀着他肩膀讪讪:“腿麻了。谢谢你啊。”
白氏在屋里唤儿子。
刀莲生等她能站稳了才松开手,没说什么,答应了声母亲,进堂屋去了。
海棠立在外头听母子交谈。
白氏问:“刀本堂叫你去,跟你讲了啥?”
“就是商量修祠堂的事情。”刀莲生说。
“哦。”白氏的语气听不出来好坏。顿了下,海棠听到婆婆又问:“什么时候去?”
“叔公让我后天去。”刀莲生进屋后,就坐到了母亲对面。
白氏给他也倒了碗茶。
海棠听见婆婆压着火咕哝了句,“你那媳妇儿,传个话都能传得乱七八糟,你得教训下她。”
海棠:“……”
海棠努力竖起耳朵,好像听到刀莲生回了句,“我省得。”
白氏哼了声,沉默了会儿,然后有些不高兴地道:“每次寨子里下力气的活儿都叫你去。虽说会管你吃喝,可是那点吃喝又不能往家里带。再说,寨子里的男人都死光了吗?那刀本堂回回都找你!他那寨佬做得一点都不好,碧约寨中那么多后生,一碗水不端平,厚此薄彼!枉他还是我们刀家的本家人,对你可比对其他外姓人还不亲厚!”
刀莲生说:“娘,本堂说年纪大了,又被头人压制权利,从中挑拨离间,他已有些指使不动外姓人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而且撇开这事不谈,他也为我们争取了不少利益啊。若非叔公在那顶着压力,头人去年就要加我们的赋税了。”
白氏叹口气,“是你心善,总把人家给的蝇头小利放大。”
“事实本也如此。”刀莲生又说,“哦,对,叔公说这回出了工就不用出粮了。”
白氏这才高兴起来,“这样就好。就是要这样嘛,不能白出力气。每次寨里办大事,家家户户都要出两斤粮食,那公仓只怕都装不下了,白白喂肥了老鼠。两斤粮食省下来,咱们能吃七八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