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火用的是竹笋壳,极易点燃,又燃得很快。
灶膛前有个烂背篓,里面装满了莲叶一早出去捡回来引火的笋壳。
海棠认得那东西,知道它通常是用来引火的。伸手就抓了一把。
只她没想起笋壳上有很多褐色的绒毛,粘在皮肤上刺痒刺痒的,还会传染似的,挠一下原来痒的那位置就开始传染了,一痒一大片,到处都刺痒起来。
海棠因为一把抓的笋壳,壳上绒毛自然毫不客气地沾上她手上大片肌肤,手掌、手腕、手臂都痒了起来。另一只手去挠痒痒,也给沾上了绒毛,到处都痒了起来。
她龇牙咧嘴一边挠着手上的痒痒,一边伸手去油灯上点笋壳。
一心两用,就没注意。那么一大把笋壳,往油灯上一支,呼啦一下子就腾烧起来,她啊的一声尖声利叫,扬手甩掉已着火的笋壳就往外跑!
她往哪里扔不好?偏偏往那个装满了笋壳叶子的背篼里扔,顿时,火一下子烧起来了。
这得了?火光映红了一面墙!
刀莲生大惊失色,直接捧起门口那口大水缸,朝着一背篓的大火猛地一倾!
即将引发的火灾有惊无险地扼杀在摇篮里。
火和水碰撞,也把灶膛前的草木灰激起来一大团。
海棠和刀莲生两个在灯火中乱舞的灰尘中四目相对。
海棠悻悻:“你力气真大。这么大一口缸都能徒手抱起来。”
她锅盖也忘了盖,刀莲生望着半铁锅水面上飘浮着的草木灰,压了压太阳穴,“你还是出去吧。”
就是说洗澡水他来烧了。
海棠大喜过望,脸皮厚,顺着他的视线看向铁锅,努努嘴,说:“我感觉半锅水好像不太够。你给我再掺点,多烧些。我要两大桶热水。”
黑脸膛的青年脸色更黑了。
她还要提要求?
海棠看懂了他的脸色。
想来这世界,只怕没哪个女子会指使丈夫给自己烧洗澡水吧。
他是没娶过老婆的,对夫妻相处之道的认识就如同一张白纸。现在,莫不如趁着他还是一张白纸,赶紧画上她想画的画卷。
“怎么了?丈夫疼妻子天经地义呀,而且我俩才新婚嘛,你就不能给我烧洗澡水么?”海棠一脸无辜又含羞带怯地说,“走了一天的路,浑身汗津津的,都臭死了,我就想舒舒服服地洗个热水澡而已。”
刀莲生默了默,片刻后,咕哝:“怎么要两桶?”
海棠说:“一桶肯定不够啊。第一桶先洗个头道,第二桶再清洁一遍。对了,你们这里有那个没有?洗澡抹在皮肤上祛油除汗的玩意儿,肥皂香皂之类。”
肥皂香皂?她是说皂角么?没有。对他的家而言,这太奢侈。
刀莲生拿葫芦瓢将锅中水面上漂浮着的灰尘尽量舀出来倒掉。水缸里的水只剩了一小半,水不能全换了,今晚只能让她将就。剩下那点缸里的水都倒进锅里,盖上锅盖,然后去牛圈里抱了两捆谷草进来,坐到灶膛前,开始生火烧水,再没理过海棠一回。
好吧,没有就没有,说个话吱个声儿能掉你一块肉?
海棠看他进进出出忙碌,一撇嘴,也不好说什么了。
不管他了,回屋去把换洗的衣服找出来。
“哦对了,洗澡水烧好了后,麻烦你给提到牛圈里哈。”说完一甩大辫子,转身扬长而去。
刀莲生没吭声,往灶膛里塞了把谷草,看着那火又旺起来,方才抬眼看看灶房门口,那里已经空了。
只有柔和的月光静静地洒在地面上,门口一片莹白,如水银泻地。
一个人的时候,又是在这么静谧的夜里,就容易胡思乱想起来。
他先一个想起说亲的时候,媒婆当时说起她,说她是傅家庄一枝花,不但长得好看,又是如何如何的勤劳贤惠,家务针线、田庄地里,无一不会,无一不精。媒婆说她是出得厅堂、入得厨房的一个女人,十里八村找不出第二个能跟她媲美的。错过了这个村就没有那个店,他算是捡到宝了,催促着他要赶紧把人定下来。
又想起白日走时岳母叮嘱他的那话,她打小娇生惯养,要他多担待些……
刀莲生忽然有种受了狠狠诈骗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