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个憨子!男人不找个女人哪里成?”白氏给气笑了,“女人的好处,别的不说,只说娘老了,等我走后,再等莲荷莲叶也嫁了人,莲安也娶了媳妇分家另过。这家里就只你一个了,不得孤独终老?你这一脉也断了香火……”白氏逐渐泣不成声,捂着嘴低低的嚎哭起来。
刀莲生没再劝他娘不要哭,只把一把斧头抡得虎虎生风。
一气劈了七八节原木,才又听到那男人低低的声音:“我原说了不成亲的,免得祸害人。看嘛,祸害了我们一家不说,也祸害她,可您非要……”
“祸害了又怎么了?”白氏忽的拔高音量,搁在盆里的脚也狠狠一跺,带起一大片水花,洒了一地出来。白氏怒火三丈道:“你这是还心疼起她了?嫁出去的女人就是泼出去的水。她已经进了我们刀家的门,就是死也要死在刀家!”
海棠心头一跳。
婆家娘家,这是两头都要她死在刀家门里才行哟!
得,好好待这儿吧,至少这男人看起来不坏,日子应该还有点盼头,不然她就要想法子跑路了。
刀莲生抬头看了眼母亲。
白氏自觉失态,抬手抹了把灰白的头发掩饰不自在。微微叹口气,缓了语气,絮絮劝着儿子,“我们娶她,也是做好事。你没听到媒婆说她之前的情况么?她娘家人和前头那个婆家都不待见她,她正寻死觅活,我们是救了她一命。她应该对我们刀家感恩戴德才是。你别再想着退婚把骡子要回来了,人家不会还给我们的。”
刀莲生许久都未再作声,只闷头劈柴。
海棠看刀莲生脚旁还有一大堆原木,他怕是要劈完了才会歇息。
脚盆子里的水没冒热气了,白氏该当很快就会洗好脚了。
海棠对白氏心头发怵,不愿正面接触她,于是悄悄返回屋子,想着等白氏洗好了脚回屋睡了,她再到厨房来。
那口盖着锅盖的铁锅里一定有给她用热水温着的吃食。
海棠美滋滋的想着,躺枕头上,双脚叠在一起晃着脚丫子,手指对着手指,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闭着眼睛,把一百只羊翻来覆去数了四五遍,饿得前胸贴后背,没等到刀莲生来喊她去吃饭。
又爬起来溜下床,穿鞋走出去,打开布帘子看堂屋,静悄悄的,那火塘里的明火已经完全灭了,只灰堆里犹有火星子一闪一闪。
再走到堂屋门口扒着门框看灶屋,门口已经没有灯光了。
海棠再度大吃了一惊。
这很明显,刀家人好似全都已经歇下了啊。
回想了想,先前她似乎恍惚听见帐顶上的楼梯板有走动声。只她以为是她那两个小姑子在楼上的脚步声响。原来其实是婆婆上楼睡觉了?
海棠哭笑不得,难不成不叫她吃饭,也是惩罚她的一个步骤吗?
不过那刀莲生呢?他是她原身的丈夫,不可能夫妻两个分开睡觉啊。
看这一家子竟是收拾收拾都已经睡下了的意思,海棠哪里还能等?穿上湿冷的绣花鞋又出了堂屋往灶房摸去。
月亮挂在中天,寨子里很静谧。不知道躲在哪里的蛐蛐在石头缝里蛐蛐的叫,右手边的草棚子里那条灰色的水牛在牲畜圈里悠闲地喝水,不是发出噗噗的喷鼻息的声响。
海棠摸到灶房,看里头果然没人了。灯也吹了。地上一堆木材也没收拾,劈了的,没劈的,就这么原地摆着,刀莲生不见踪影。
她饿得发慌,马上开始到处找吃的。
先直奔那口大铁锅。
揭开锅盖,里头竟空空如也。
刷洗得很干净,连水渍都抹干了。
赶紧又去翻橱柜,里头只有碗碟。
她像没头苍蝇一样,在不大的灶房里四处翻箱倒柜,掏掏摸摸。
“你在做什么?”忽然身后一个声音问。
海棠吓得一叫,片刻后意识到来者是谁。回身来,拍着胸口说:“你不要这样悄咪咪地出现在人家背后好不好?我魂儿都给你吓跑了。”
刀莲生语气平板地又问了一遍,“怎么还不睡觉?你在做什么?”
呵,果然是要惩罚她呢。他都问她睡觉的事情了,提都不提晚饭。
算了。毕竟那会儿婆婆打她,这男人帮她在婆婆面前掩饰,她欠他一个人请。今晚被罚饿一顿,估计婆婆和男人也是说过了的,两人达成了一致。
海棠不好说自己饿了在找吃的。若是说了,万一人家来一句:“你看你干的好事,还好意思吃饭?”那不是自讨没趣儿?
婆婆气得打她,总要给婆婆找回点面子。她又是硬赖着回来的,也要给刀莲生点面子。
于是,海棠改口说:“我想洗个澡。喂,家里哪里是洗澡的地方啊?”
刀莲生望定她:“我还以为你又要……”他没说完,话到此停住了。
海棠接腔:“又要跑回娘家?你怎么会这么想?”亦紧盯着他。
那道黑影沉默了有一分钟,没有回答她,最后只含糊的说了两个字“外面”,便转身走了。
海棠暗翻个白眼儿,忙追出去,“外面是哪里?不会是就在这地坝里露天席地洗吧?哦上帝啊,请原谅这个话都不好好说清楚的男人吧,一切都是我的罪过。”
刀莲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