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些尉迟翩翩都不在意……她只觉得自己像卸下了一个包袱,一个沉重的压得她喘不过气的包袱,名为责任的包袱。
那个孩子很可爱,很乖巧,但她好像并不像书中写的那样爱着自己的孩子。
尉迟翩翩给予这个孩子最好的照料,请了最好的乳母、保母,每天都亲自去看三次,坐在摇摇床旁边为他念诗,或是拿着拨浪鼓逗他笑。
但无人知晓她的内心是空洞的……
秉承着所有人期待出生的孩子呀,好像拥有了所有的爱……
但是一出生就被禁锢在这宫墙中,承受着别人加诸的期待与压力,命运的每一步都被安排得清楚明白……
这样真的是幸福么?
当太医诊断小皇子中了毒时,尉迟翩翩不知自己是什么感受。
担忧中似乎还有一丝……放松?
那孩子握着她的手指笑着,孩子的笑容无忧无虑纯真可爱。
也许在无知无觉中死去,亦可称是某种幸福……尉迟翩翩将这种想法深深地藏进心底。
轻轻地岔开话,尉迟翩翩的目光落到纪安身后。
“听说你成家了?”
“嘿……”
纪安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他是正式拜过镇北将军为义父,将军夫人为义母的,与尉迟翩翩的关系跟亲姐弟也差不多,成亲却不知会一声确实说不过去。
他将阿青拉到身侧跟自己并立。
“正式介绍下,这是我的……”
咦?直接说娘子是不是有什么不对?
却是尉迟翩翩直接握住了阿青的手:“好壮士!我记得你跟了小晏好多年了吧,以后就同他一样,也称我姐姐吧。”
阿青很听话地叫了声姐姐。
尉迟翩翩这才满意地松开手,又告诫纪安:“你小子惯爱招猫逗狗,如今成了家可不兴欺负人啊,阿青你若受了委屈,直管来跟我告状!”
阿青立时点头,纪安眼睛都瞪圆了,到底谁是亲弟弟呀???
当夜,皇后宫中摆宴为一行人接风洗尘,自不必说。
*
大內监向李翊回禀诊治结果。
得知小皇子的毒可以解,且不会留下什么后患后,多日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栖梧宫传宴了?”
“是……”
大內监小心地观察皇帝的脸色,虽说小皇子无大碍了,但毕竟还未完全恢复。
皇后如此大张旗鼓地传宴,未免有些怠慢皇子之意……大內监不确定皇帝对此是什么态度?
李翊面色不定,终究恢复平静:“……罢了,随她吧。”
只要嫡子无碍,些许任性他容得下。
大內监沉吟片刻,又道:“暗麟卫归队,是否按例赐予解药?”
“可。”
李翊按按胀痛的太阳穴,不耐道:“这种事以后不必禀报,按例行事即可。还有吩咐他们尽快找到下毒之人,朕最多再给七日时间!”
满宫搜查竟还没抓到人,难道他手下都是一群废物!今日是皇子,明日说不定就是……
李翊必要追查到底,绝不允许凶手逃脱!
“喏!”
…………
“还有一事……”
“作何吞吞吐吐?”
已知皇帝有怒气,但大內监还是咬咬牙继续说了:“是芳华殿那边……”
李翊怔住了。
沉默好一会儿才道:“送些补品过去,让昙妃好好休息,切莫劳累。”
*
芳华殿,这是一座雪洞般的宫殿,似乎再多的花木都无法为其增添生机。
清池上,如墨如藻般的长发铺开,墨藻下,是冰晶般的雪肌。
侍女端来汤盅,轻轻地放到池边。
“是陛下吩咐內监送来的补汤。”
“……放着吧。”
那人并未抬眸,很累,很疲惫,只想静静地放空,什么都不想。
冰冷的池水抚平了经脉的胀痛,将自己沉进池底,放眼望去是影影绰绰的水色,仿佛身处另一个世界,另一个可以躲开一切烦扰的世界。
“可是……可是为什么呀……”
侍女的抽泣声亦被池水稀释,如同破碎的冰碴,带来寒冷和刺痛。
明明用最华丽的宫殿盛放,明明奉为珍宝,给予六宫嫉妒的宠爱......却为何要处处防备,不肯怜惜......
为什么?
呵......
养在花盆供人观赏的东西有资格问为什么吗?
就像从来没有人问它愿不愿意住在漂亮的琉璃花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