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卡莎跟随着她,见到了安达利尔。
“阿卡莎,好久不见。”她说。
她们一起走过乡间长长的田垄,直到夕阳的余晖也完全散去,整个天空笼罩在漂亮的蓝调里。
“我最近养了一只粘人的宠物,因为这小家伙,我老是迷路。”说话的时候,女巫脸上笼罩着的东西好像被风吹乱,露出个异常生动的笑容。
女巫偶也尔会跟着安达利尔去教堂礼拜,在圣钟前祈愿。她虔诚地闭上眼,双手交握抵在额前,嘴唇翕动着,似乎在说些什么。
阿卡莎听到了,那是“宝石,一杯土,三枚金币,还有,影子......”
听清女巫嘴里呢喃的瞬间,她身上忽地渗出些汗来,心脏开始狂烈地跳动。
没来得及反应,她还定在原地,记忆的片段却迅速地闪动,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画面定格的时候,眼前女巫的样子也随之变化了,她变得越发心事重重,准确来说,她终于变得像个人类了。
“安达利尔,把我变成宝石吧?”她忽然说道。
“阿卡莎,你.......”安达利尔的话卡在了嘴边,她的眉头皱起,有些激动地看向阿卡莎,似乎想急切地说些什么,最后却叹出一口气来。“我们都知道,这样是违背神的意愿。”
“安达利尔,你知道的,能救我们的,永远不会是神。”女巫的身影在月色下矗立不动,她的眼神悲悯且动人。
“人的灵魂能制成宝石吗?我,我做不到。”安达利尔说着,望向友人的双眼——里面没有任何恐惧。
关于所谓的和平时代的禁忌,实际只存在瓦乎尔一族的传说中,那些在战斗中英勇牺牲的战士会被神挑选,升入“英魂之殿”。死亡不会成为消亡,她们陨落的的灵魂会在宝石中获得新生,成为荣誉与永恒的不熄之火。但这能够成为她亲手杀死朋友的安慰吗?
“你需要‘火种’,灵魂与自然的的最高媒介。”女巫的手中出现种子形状的东西,时而分散,时而聚集。“请不要担心,我暂时不会死去,封存的只是灵魂的碎片。”
安达利尔闭上眼睛,她知道自己每次都无法拒绝女巫身上奇怪且坚韧的魔力。
仪式开始了,要将自身的灵魂撕下一片,再将碎片取出,变成一块石头。女巫的全身被汗液浸湿,月夜下的森林,成为血淋淋的献祭台。“阿卡莎,你的身体.......”安达利尔支撑着法阵的双手止不住地颤抖。
女巫的身体变得透明,甚至连月光也可以轻易地穿过。“我没事的,请继续吧。”她有些艰难地吐字。
火种在法阵的中心凝结,最后又变回了液体状态,流向灵魂深处。女巫跪在地上,头也无力地垂向一旁。同时,安达利尔手中出现了一块深绿色的宝石,这是她经历过的最耗费精力的仪式,甚至在结束的瞬间让她两眼发黑。
安达利尔使劲晃了晃脑袋,稳住了身形。她看见不远处阿卡莎的身影一动不动,最后彻底粉碎,落在地上,又在片刻后凝结汇聚,逐渐变回实形。
像是被脱水的鱼跳入了大海,女巫剧烈地呼吸着,然后止不住地咳嗽。她刚直起上半身,就被一双手抱住。
“天哪,阿....阿卡莎,感谢上帝。”安达利尔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自然。
话说从认识开始,她还从来没有就见过这位勇敢的女士流过泪。被温柔抱住的女巫好像还有些愣愣的,半天才抽出干净的手来轻轻抚摸安达利尔的后背。
“谢谢你,安达利尔。”回答的声音有些闷闷的。
“对了,这个。”安达利尔小心翼翼地摊开掌心,“这是我见过最美的宝石。”
她抬起头,宝石的光将细小雀斑下的泪痕印的闪闪发光。
阿卡莎看见女巫附上那颗宝石,最后将伸向自己的手推离。
几乎是同时,安达利尔和像个影子似的蹲着的阿卡莎本人,转头看向女巫。
“你可以替我保管吗?未来,会有人需要它。”她说。
“可是...........我,我知道了。”安达利尔再次低下头,有些出神地看着手里的绿色宝石。
“有‘火种’在,你可以再次使用我的能力。”女巫的脸上光影斑驳,阴影遮住了她的双眼“但是,我希望你不会再用到它。”
安达利尔点点头,“嗯,在那个‘未来’到来之前,我会把它当作我的生命去珍惜。”
回忆在结束,直到阿卡莎完全没在树影中。从拉普塔醒来的那一刻起,她失去了记忆,魔力,还有可能本来就不存在的家人,伙伴.......那些为数不多的绿意盎然的东西也在眼中逐渐褪色,像一推就倒的背景板。
她站在远处,注视着那些生前的记忆。心跳正代替她紧张地跳动着,女巫的一举一动还在眼前徘徊,她觉得自己成为了一个被诅咒的稻草娃娃,每句话都变成了针,扎进大脑。
亲爱的安达利尔,如果能提前知晓未来,你还会义无反顾地走下去吗?
启用秘术的火种是她带来兹维镇的,两千多年后的未来,终于到来。
她心乱如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