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女主演恢复了一点,重新开始酝量情绪,副导演这才起身叫了继续。
扮演婢女的演员抱着她,女主角哭得太用劲,甚至看得见口水黏液,眼泪还有一滴打在了婢女的衣袖上。
很动情,很给力,效果不错。
后场有工作人员舒出一口气:“太好了,终于哭出来了。”
副导演嘴角也露出了笑意。
接下来的进展看似一切顺利,今晚能提前办杀青宴了……
但是余江的脸色不知怎的依旧没有好转,连带着气场氛围有股说不出的异样。
全场气氛凝固起来,活物们连气都不敢喘一下。
大家也说不出来是因为什么。
“不是这样的。”
万分安静中,有一声音突然打破了拍摄。
就像一张织的密密麻麻的蜘蛛网,严丝合缝的笼罩在天空中,这时有一根手指从天而降,掐住了最中心,将整张蜘蛛网轰然扯断。
所有人脑子里紧绷的那根弦也跟着断了,他们松了口气,同时望向声音来处。
谭笑笑从后方人群内站了出来,她几步上前,挡住了镜头。
女孩子的背挺得笔直,目光也直直地看着演员的方向。
“鹤阳不是这样哭的。”她说。
女主鹤阳的性格隐忍内敛,厚积薄发,至情至痛之时,痛彻心扉,她不可能会当着外人的面这样嚎啕大哭。
不是这样哭的?
大家刚断掉的弦纷纷在地上跳舞。
全场人目光都诧异的盯着场中央的女生看,大多都以为这个实习生是特意在导演面前找存在感。
只有女主演止住了眼泪,拿起纸巾擦拭脸上残留的粘液,默不作声的整理仪容。
一旁待机的其他演员开始窃窃私语。
“这人谁啊?”
“她在干嘛?”
“好像是老跟齐杨林之遇一起打游戏的那个实习生。”
“哟,真把自己当导演了。”有人转头问一旁的韩梦,他见过几人一起打过游戏。
“梦梦,你跟她熟吗,她是这种人设?”
话语中满是不安好意。
“哗众取宠呗。”韩梦不屑的笑了,说道:“可能是想让导演记住她,觉得她对演绎诠释的很好。”
“哦……”
“又不是小孩子了不懂规矩的吗。”
见众人全都用一副看好戏的脸看着自己,委屈突如其来涌上谭笑笑的鼻尖。
这是她的作品,如果连号称大成本大制作的团队都要将她的心血糟蹋成这样,她怎么能忍。
“余江导演。”谭笑笑压下心底那丝带着难过的怒意,鼓起勇气去问坐在最中间的余江:“您觉得这样的鹤阳没有问题吗?”
一直坐着默默看镜头的余江终于动了。
“那你觉得,演员应该怎么哭。”他问道。
余江望过来的目光极有压迫感。
“你教教她?还是你觉得你能演?”
一旁的摄影师默默按下暂停键。
他知道没人能在余江这样的质问下淡然自若,就连不知道好多新人演员被他骂哭过。
私下他删过不少片段,每一段拿出来全是小花鲜肉的丢脸片刻。
余江导演甚至不用出脏话,声音不大语气也不重,但感觉就是可以把你压的喘不过气来。
比如现在。
冰冷的气氛比谭笑笑第一次进组时,撞见的场景更甚。
已经下线在旁围观的齐杨本想开口解围,突然被坐在小板凳上看热闹的林之遇扯了一下。
“嘘——”他用食指按住嘴唇,示意齐杨别过去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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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江问,谭笑笑自然能回答。
原著是怎样写的,即使过了近两年,对自己笔下的文字,她也记得清清楚楚,分毫不差。
“鹤阳听闻肖世子的死讯,犹如一道惊雷在耳边碰裂,嗡地一瞬,眼失明耳亦失鸣。半晌,心那处如刀割一般,她失魂落魄地抬起眼,紧握的拳头一次一次击在胸口,仿佛以身之痛才能止住另一种痛,眼前的人影一道道闪过,喜燕跪在她面前一声声喊着小姐,可她被残酷的现实撕碎成一块一块,再也清醒不过来……”
“曾忆琴台故里,墙头马上,他折梅来己描画,那时她以为以后的日子会更加美好,但那一瞬却不过是他们短暂生命中仅有的美好。”
……
在场的人听的一脸懵,纷纷交头接耳。
“她在说什么东西,这是剧本里的吗。”
“演戏吗?”
有人发现了,惊讶道:“不是,她在念原著里的台词。”
“什么鬼,又不是高考必修,她还去背原文?”
这些人的窃窃私语已经无法再影响到她,将原著这一章的内容轻声念至一半,谭笑笑突然提高了声线。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那么真挚,没有任何杂质添加,但是肖世子突然对另一个女人产生情感不觉得可笑吗,不觉得玷污吗。”
“鹤阳要怎么看待他们之间的这份感情,肖世子假死的时候那么多破绽,以她的性格难道不会猜疑?难道她真的会这样绝望痛哭吗?”
积攒已久的不满终于在此刻爆发,她抛出一连串问题,并没有给余江回答的时间。
她一句接着一句,对着余江,步步紧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