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僭越了太后。”常苒不安的说。
“这话是怎的说的。这簪子是当年太皇太后赏赐给你娘亲的吧。”
“是。”常苒规规矩矩的应道。
太后站起身子,从桌子边往寝殿里侧走去。孙姑姑一直扶着,而常苒端着茶盏也恭敬的跟在后面。
“哀家就觉得眼熟。这算什么僭越,原就是褒奖你娘两次救治南阳于危难,特意定制了这并蒂海棠流苏簪,一枚给了南阳,一枚赏赐给你娘。”太后说完,正好坐在妆台前。回身招呼着常苒上前。
太后照着镜子,竟然从自己鬓发上摸下一个玉簪子拿在手里。那玉簪雕刻精致,是盛开的百合样式。奇在无论从上面、侧面看着都是正在盛开的模样。“这原是我当年大婚封后时,太皇太后赏的。寓意万事如意、早生贵子。”
常苒再次跪在太后边上,感觉到太后把这玉簪子簪在头上。口中却道:“太后。这太过贵重了。小女担待不起。”常苒说出口,才发觉,由于紧张。自称错了。原本在宫中一年,便是对眼前的太后,曾经的皇后便是不大熟悉的。
“你也是在宫中养过一年的孩子。宫中没有公主,那御书房都是皇子。所以读书多有不便,才送到凌洲凌安书院去读书识字。要不就在这宫中还能陪陪我们。在哀家和南阳膝下长成,哪个敢说你的不是。你既入了瑞王府,就担得起这个分量。快,这头上只这一只流苏簪也太简素了。”太后说着,却是手下一点也不松,紧紧簪在常苒的云鬓上。这力道,常苒自是能察觉出来的。
萧承言在一旁说道:“都是儿臣的不是。回府后我就着人去催催金缕楼。原是想今早亲手给苒儿戴上的。但都是新订的样子,有些繁琐还未成型。金缕楼紧赶着也只做出聘礼单子上的三金和华服。”萧承言打着圆场。
常苒想起那抬来的成堆的箱子,自己还未曾整理。实在东西太多,光是聘礼单子自己就没心思看完。更别说一一整点。又抬回瑞王府后就让小北一并送去了懿德院库房。想起以前书上说的十里红妆,这可远不只十里。其中不少首饰,自是知道萧承言这是有意护着,不由得心下松快几分。
“哀家那园中的迎春开的甚好,苒儿你去看看吧,选几盆入的了眼的,带回府。”太后却是没搭茬,直接叫常苒出去看花。
“是。”常苒应着。看了一眼萧承言,才行了礼在孙姑姑引领下,去了后院。
屋中所有侍候的丫鬟全都退了出去。屋中只有坐在妆台前的太后,和站在不远处的萧承言。萧承言看到他们都退下,便坐到不太远的地方。
太后说:“虽然哀家不属意于她。但既然你喜欢她,就该把她拉过来。这你要是治不住她,哀家亲自管束。”
萧承言才低下的头却是即刻看向太后。笑应:“她那里不好了?儿臣瞧着样样都好。她嫁过来自是听儿臣的。儿臣既然能娶她,自是有把握制住的。必让她服服帖帖。”
太后笑了一下。“得了。那之前请旨成婚时,你那心智,心肝就都让她搅浑了。还能制住她......你那两次撒泼打滚的请旨。都是为着他们常氏。我看他们常家几口子人呀,才是把你制住了。哀家还记得,那年你私去南边境历练,那不知会一声,直接便去了。那么久都没个消息。那回来先帝要打你。你确是求饶也无,直接就说认打。自己趴在那外头候着,那先帝疼你,哪里真舍得打你。你确趴在那请旨,硬要那常家二郎来进宫陪你读书。恨的先帝真气的让人打了你几板子。你就在那强忍着,没几下便也受不住了。还是先帝心疼你,便不叫打了。你确讹上了,硬说打上了挨了那么多下。必得让那二郎来。”
萧承言听到后直笑。脸确是真有些泛红,手在桌子上也不知该放在哪里。无措的来回挪动着茶壶。“母后,都多少年了,您记这个做什么呀。”
“那是你头一次挨打,为娘的不得记得。还有你也是头次那般撒泼,那是为了谁?唉。哀家是告诉你,这女子不是你那常氏二郎。也不是他家长子。是养在南阳膝下那个女子呀。是住在紫璇宫,常在这慈安宫请安的。那比哀家来的都勤,都轻车熟路。”
“您都搬进来两年了。她统共没在宫里一年。哪有您熟悉呀。”
“你瞧瞧,这句句都向着她说话呢。”
“哎呦呦母后,您这是委屈呀还是何?”萧承言站起身来到太后身侧。“母后......儿臣永远是您的次子,谁都夺不过去的。您可别同她说我为了常芜进宫的事挨了打。她全不知道呢。同她说这作何。”
“罢了,让她去见见皇后她们吧,都在凤仪宫等呢。”
“母后,昨日儿臣饮醉了,头疼得紧。就不去给嫂嫂请安了。”
“你不去无妨。就在哀家这躺会。”
“苒儿也累了......让她扶儿臣回府吧。”萧承言笑看太后脸色。
太后反而笑着用手中绢子点了点萧承言。“你呀,你才是让人拐走了。去吧去吧。哀家找人去凤仪宫说一声。”
“母后,那儿臣改日再来请安。”萧承言说着就起身,去花园找常苒。
常苒在后院看了看盛开花朵。这院中除了迎春并无其他花盛开。想到太后支走自己是要单独叙话,可未瞧几眼便见萧承言到来。“回府了。有喜欢的吗?”
常苒摇头,被萧承言拉着出院。“不用向太后禀告一声吗?”
“不用。母后歇午觉了。”
常苒应着,却嘴角带笑,心想这不眼瞧着才食早膳。
迈出慈安宫,直朝御花园去。经过紫璇宫时,常苒忽问:“王爷,我能进去拜一拜吗?”
“这......”空院空房并未说出口。便开口应允,“去吧。”
萧承言只立于影壁墙处便道:“进去吧。我便在这里等你。”而后瞧着常苒与张嬷嬷、芷兰二人进房。并不知要作何。兀自在院中瞧着,这处从前来的那么几次,皆是为了常苒。一切似近又似远......枯黄的记忆仿若还能重现脑中。
常苒只进到南阳大长公主的寝殿中,居然还是从前的摆饰。只是如今院子空置,只两名宫女留守罢了。瞧着塌边东南角放置的金枝玉叶盆景,忽而跪拜行礼。随后起身问道:“张姑姑,我那时听闻,这是代表姑母的物件,怎没带走呢?”
“回瑞王妃。长公主说‘不过是封地小住,让宫内陈设一切如旧。自有回宫时。’”
常苒心道,此次契机正好,却未得回。那下次再这般的时机,只怕就是太皇太后崩逝时。
出了紫璇宫,继续行于御花园中。萧承言停下脚步,常苒便也急忙停住。
萧承言摘下此处盛开最好的几朵迎春花,用手把上面细小枝杈掰掉。才转身簪到常苒鬓发之上。这迎春花的淡黄,和常苒身上的蓝,却是能搭在一处的。别好后才看着常苒娇羞的脸庞,笑道:“甚美。”
“这瑞王和王妃感情可真好,正是新婚燕尔如胶似漆呢。真是要羡煞旁人了呢。这御花园中的花都要自愧不如了。难怪我们在宫等了多时也未见瑞王妃来坐坐,说说话。原是与瑞王在此赏景呢。”太湖石的假山后走出一位着嫩粉衣衫的妙龄少女,后随一众宫人。
这声音一下打断了两人之间的氛围。
常苒并不不认识眼前之人。那人走的极慢,下了假山朝二人略微扶了一扶。
萧承言转过身叫了句:“嫂嫂。”
常苒刚要行礼,张嬷嬷在常苒耳边说道:“常礼即可,一个贵人而。”
常苒却也稍作个礼。
“王爷、王妃客气。这句嫂嫂真是......”惠贵人用手帕一捂嘴角笑了一下,才又道:“这得脸些的嫂嫂们呀,都在皇后的凤仪宫等着见一见这新人呢。我这不算得脸的,谁注意我呀。便先走了。不过我看二位这样子,恐怕她们是空等一场了。”
萧承言说道:“原是母后说的,让我们先行回府。说是后宫的诸位嫂嫂事忙,便不必叨扰了,日后总有相见的时候。”
“是呢。说是又要选各门闺秀入宫甄选了。只怕这宫中又有忙了。”惠贵人扶一扶头上的钗环,甩了甩帕子。
萧承言又瞧瞧眼前的惠贵人,她似乎更没有要走的意思。可总不能当着旁人的面说些知心话吧。只得同常苒借故离开。
回去的马车上十分安静。常苒还是坐在萧承言左首位置。原本要去买的东街糕点,便也未去。待回到瑞王府前院。小北和沐秋已经恭候在那。
萧承言看着常苒问道:“有话同本王说吗?”
常苒只是摇了摇头。
“那我去书房看书了。”萧承言说着便真的带着雁南走了。
小北给常苒带路,回到居住的懿德院。
沐秋并不识张嬷嬷,只昨日见了。此番见她来只安排了住处。其后才找机会到常苒身侧说了方才在府中所见。原是这两年一直是高妃主事。一应钥匙、账簿皆在她那。书房侧房是禁地,不让任何人进。能进去的只有西知和雁南。连小北也不得。
常苒点头,同沐秋道:“张嬷嬷来了,她是宫里原侍候南阳姑母的。高氏这般的人户自也不放在眼中,她此番来助我,定能在此立下威仪。虽是引狼入虎,可我势单力薄立足不稳,日后更不好。你便去把沐菊换回来吧。店铺和农户那头还是你在,我放心。她虽能学的像你,可一遇到正事便有些露怯。若是有人收账送账,虽是我成婚推了几日,可难保不会有假送礼祝贺的来说旁的。”
“好。那小姐,多小心呀。”沐秋说着依依不舍的抱了抱常苒。又与一旁芷兰作别。
“小姐怎的了?舍不得沐秋姐姐?”芷兰问。
“也不知王爷方才是怎的了,是否是张嬷嬷此番来的缘故。”常苒摘下釵环。
晚间萧承言虽有心重补新婚夜,却因张嬷嬷来常苒一句话都无,便一直等着来请。而常苒一直待着瑞王来,却不敢去请。
夜深之时,只各自歇息。
晨起高月盈前来请安。因昨日得了话,便在熹微厅候。
书房中萧承言才歇不多时,就听禀报:“高妃娘娘很大架势。带着那些账本一大箱子去了娘娘处。”萧承言便起身也过去懿德院。
张嬷嬷听了消息进了正房,同正上妆的常苒道:“一个侧妃而已,说白了还不是仗着家世,您只管端坐着,余下的老奴来说、来做。错了也是老奴错,可是半点怨不得您。您往日的身份便是一点不差,如今,哼。更是正室。”
沐菊头次见张嬷嬷,不免回头看了芷兰一眼。芷兰悄悄点头。
迈进熹微厅内,高月盈便急忙站起身来。拿过边上备好的茶盏便要上前来。
张嬷嬷人精一般的人,自是知道方才这位高妃娘娘是何等的悠闲等候。此番人还在后便大声道:“请瑞王妃上座。”
待众人站定,张嬷嬷一指沐菊。“你,去后面看看茶可烹好了。”
“是。”沐菊后退着便要去往后面查看。
高月盈的丫鬟墨贞回禀道:“茶已早早备好了。”
张嬷嬷一扫说话那丫头,“没规矩。你那茶都备了多时了?高妃娘娘一片心,怎好让娘娘喝凉茶呢。”张嬷嬷气势十足,看了一眼沐菊,“还不快去。”
“是。”沐菊急忙退出熹微厅。
高月盈站在原地等候。
沐菊手脚倒也不慢,端着煮好的茶再行进厅中。高月盈接过茶盏,还未等其他动作。就听张嬷嬷又道:“你们几个侍候侧妃娘娘的也忒不懂规矩。还不拿软垫给侧妃垫上。这虽是春日,地上却凉。这一跪,可莫要作病了。”
芷兰在一旁,把头埋得低低的。牙齿紧紧咬着嘴唇,生怕自己笑出声来。她在宫瞧见过这些嬷嬷言语之老练,丝毫挑不出错处。这一番话,下马威十足,既指明了要跪着敬茶,还连带着把高妃娘娘之后装病的路也堵住了。这要是错也是高妃娘娘的侍女们的错,可不是这边主子的错。怕是高妃娘娘自己也没想到。
眼看着蒲团被放在地上,高月盈只得把茶盏一把递给婢女,自己整理衣衫端正跪在蒲团之上。本想扶扶身子便罢了。未承想真需这般作礼。
重接过茶盏。恭敬说道:“王妃在上,月盈特来请安。请王妃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