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当日头越发西沉,直到最后一丝日光偏移过窗棂时,何秋月才缓缓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官场之事我不甚清楚,也不敢妄加评论。不过作为当前耀州最大的瓷商,我倒是想到了一招曲线救国之计。”
“哦?如何曲线救国?”
何秋月冲发问的薛夫人眨了眨眼,转而秀眉一挑,笑得狡黠而又得意。
“这世上没有人能跟钱过不去,就算他们内外勾结,钱这一块永远是他们最大的连结点,同样,也会是他们最致命之处。”
见众人仍有不解之色,何秋月沉吟一瞬,又继续开口解释。
“从官场角度,不同立场下很难相互合作。然而从我们商人的角度,立场不过是暂时压下利益的篮子,既然是押注,那自然要多多益善才好。所以不同阵营,只要有共同的利益和好处,是完全可以坐下来好好商量的。”
言及此,马祥和薛夫人也都恍然大悟,姚秀楠也一拍脑门,喊了声妙。
唯有麻田仍是一脸大聪明的表情,瞪着那双没有被知识污染过的双眼,求知若渴地继续追问起来。
“所以……您是想要和他们做生意,做个黑白通吃的大瓷商?”
“蠢死你得了,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收你做徒弟!”
见自家呆徒弟如此问,马祥重重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又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师门不幸,各位多包涵吧。”
“师父您又打我,难怪我这脑子越来越不灵光!”
麻田忙侧身避过了如雨点般落下的重击,嘴里还不忘挑战别人,“我这叫表里如一,不像有些人不懂装懂,喊得比谁声音都大,也不见说出半点感悟。”
这话杀伤力不大,但侮辱性极强,字字句句精准地指向了一个人,就是还保持着惊叹嘴型的,前一秒看热闹,下一秒就躺枪的姚秀楠。
“麻田,你挨骂是你蠢活该,还牵连别人做什么,非要我来碾压你那残存的一点点智商吗?”
而另一边的麻田刚躲过师父的致命一击,闻言也不甘示弱。
“别以为我没看到,你全程也是一脸鸭子听雷的表情,就最后喊那么一句妙,生怕别人看出来你没听懂似的。”
见他这么说,一直忙着拉架的秦挚说了句该打后,也退出了战场,如此一来,就只有老周老齐以及何秋月站在那里,兢兢业业地当麻田的挡箭牌了。
姚秀楠柳眉倒竖,起身用力“砰砰”拍了两下桌子。
“你小子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好,姐姐便给你解释一遍,赶紧竖起你那漏风的耳朵听好了,别一会又问一些令人发笑的问题。”
“秋月的意思是,她可以通过做生意的名义和敌方进行接触,表面上是洽谈合作,实则是寻找他们内外勾结的切实证据。”
等她说完,何秋月用力拍了拍手,赞赏地看着满脸得意的姚秀楠,“好,说得完全正确,这正是我想到的方法。”
这下麻田彻底泄了气,也向自己方才的失礼认了错,而师父马祥也做了表率,举起旁边的扫帚就要狠狠抽了他十下。
见他服了软,姚秀楠的气也散了个干净,和秦挚一前一后也拦住了马祥,为麻田求了情。
马祥重重打了他脊背三下,才停了手,只不过脸色较之刚才不但没有缓解,反而更沉郁了几分。
“这方法虽然可行,可你要承受的风险实在太大,若让清安知晓,恐怕更是会担心…… ”
薛夫人也放下了手中的念珠,轻轻拉起了何秋月的手,声音中满满的都是心疼。
“马祥说得有理,国难当头,你有心报国是好,可是也不能不顾及到自己的安慰。这事风险太大,我如今也算你半个长辈,以我的意见,是为下下之策。”
这时姚秀楠也意识到了事情的凶险,那点热血也被担忧浇灭了七七八八,也担心地开了口。
“秋月,我也觉得薛夫人和马祥说得有理。当双面间谍可不比做生意,一不小心可是会葬命的啊,要不,要不咱还是再想想别的法子吧……”
看着周围众人关切的目光,一阵阵暖流霎时涌入心田,而藏在心底的那束跃动的火焰,也被这暖流烧得更旺。
“大家的好意我都清楚,我既然说了出来,就也清楚会面临的各种风险。”
“就像娘所说的,国难当头,我何秋月这些年也承蒙大家恩惠,现在于情于理也没有挺身而出的理由。”
“大家放心,我一定会小心,而且我相信,无论是军中的兄长,还是家父的在天之灵,都会支持我的。”
薛清安,我会带着你的那份责任,守好耀州这片土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