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戎大人和我招认过一些很有趣的事情,他说的版本和您说的有所出入。我听他的意思,云容章可不仅仅是送葬人这么简单。”白濯羽冷着脸道。
提及云容章的名字,白濯羽的心脏一次一次地颤抖。她死死地咬住自己的嘴唇,不让自己发抖。
她拼命地告诉自己,无论之前的感情是对是错,无论他们之间发生过多少海誓山盟,那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云容章已经死了,死在了她的手中。
御戎并没有招认过任何事情,但是四皇子没有什么心计,被轻轻一诈就乱了阵脚。
他神色明显变得慌乱,连连摇头道:“他俩就是简单的同盟关系!各取所需罢了!”
“我可没说过他们勾结过,这是您亲口招认的。”白濯羽冷静道,注视着四皇子逐渐崩溃的双眼,用不可违逆的强势贯穿他的全部心防。
云容章死后,白濯羽发现自己似乎一夜之间成长了。之前她师父说过,人的长大可能就在一瞬间,可能在某一时某一刻突然悟道,再回首看向往事,就会有完全不同的心境。
对白濯羽而言,一个北境之战,一个亲手杀掉云容章,就是她突然成长的两个瞬间。
北境之战让她从只会抽刀的武痴变成了肩负重任的少主;亲手杀掉云容章,让她从困顿迟疑的少年一夜之间变成了冷心冷情的盟主。
那些牺牲的人们没有白死,那些耻辱的败仗也没有白打,正是那些过往给了白濯羽经验。他们用生命告诉她,什么路可以走而什么路不能走,用血肉为她铺就了一条康庄大道。
她亲手杀掉自己的挚爱,自此再也没有了软肋,便再也不会软弱,便只会一往无前地向前走,至死方休。
她看着轻而易举被套出话来,对人毫无防备的,没有一点江湖经验的四皇子,仿佛看见了旧日的自己。
但是如今,她与眼前这个全无心计的少年,已经拉开了一条用无数牺牲筑成的巨大鸿沟。
四皇子突然意识到被摆了一道,又急又恼,缓缓蹲在地上,咬牙道:“白盟主别再拿我取笑了,求求你,让我再见他一面……你有什么条件,尽管开口!”
“我不用任何条件。我可以让你见他。”白濯羽轻笑。
“真的?!他在哪里!”四皇子激动万分道。
“珑水城北面三十里,珑水河旁,可以找到他的坟茔。”
四皇子呆滞了一瞬,重复道:“什么?”
白濯羽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冷冷道:“云容章已经死了。”
她看见四皇子双眼中的光芒霎时间黯淡下去,变成了和她当年一样的茫然。他如遭晴天霹雳一般,怔怔地摇头:“你哄我,你骗我,你又想诈我是不是?!”
白濯羽平淡道:“我没有骗你。他被埋在珑水河边了,静融埋的。你若是想见,可以去为他上坟。”
“不可能,不可能……他会武功,寻常人怎么杀得了他!你不是和他关系很好么?你怎么会不保护他?!”四皇子近乎疯狂,精神濒临崩溃,口中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是我杀了他。”白濯羽道,“我们已经查出了他的身份,怎么可能放他活路?”
白濯羽早就想到了这一天。云容章必死,她从不后悔杀掉他。他是朝廷的卧底,却在江湖中潜伏多年,知道了太多江湖的机密要事。他若是回到了朝廷,江湖将永无崛起之日,永远受制于人。
而且,白濯羽需要让四皇子知道,云容章是她杀的,一切都是她一人所为,和北斗营无关。
北斗营和朝廷即将和谈,她不希望因为这件事情打乱珑水城来之不易的安稳。而朝廷和江湖本就有着血海深仇,无所谓再多一笔账。
四皇子的双眼中霎时间迸发出怒火,眼泪横流。他不顾巨大的武力差距,狂叫着扑在白濯羽身上,死死地扼住她的咽喉,咆哮道:“我要你给我哥偿命!!”
白濯羽没有反抗,顺势躺倒在地。因为四皇子手无缚鸡之力,这种程度的攻击对她而言毫无威胁。
四皇子发狠地掐她的脖颈,攥紧了双手,眼睛里布满了红丝。但是白濯羽甚至没有抽刀,只用右手食指轻轻一点,四皇子便瞬间卸了全部力气,被打飞到半尺以外。
白濯羽若无其事地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冷笑道:“记住这一刻,这将是你这一生离仇人最近的一次。若不是我准许,你没有本事近我一尺以内。”
她说罢此话,低头去看自己聚满了内力的掌心。她看着四皇子满含热泪的带着仇恨的眼睛,仿佛看见了当年那个在北狄人屠刀下拼了命想保护师父的自己。
如今,她会变成自己最恨的人么?
白濯羽不敢细想,也没有回头再去看四皇子一眼。她转回身去,对天枢道:“统领,我的事情办完了。我与静融即刻启程去西原郡。路远,统领不必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