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庄静融眼中流露出一丝惊讶,急切道:“你动真格的?”
“静融,你问过我的话,我再问你一遍。你之前有过很爱,很在意的人么?你有没有被什么人爱过?你有没有见过有人在你面前为你流泪?你有没有为哪个人流过眼泪?”白濯羽双眼空洞地看向前方,一字一顿问道。
“我不知道。他们都死了,变成了我脚底下的枯骨。”庄静融道。
“正是如此。我们都是踩着同伴的骸骨才得以往上爬,每爬一步都有千万个人为我们失去性命。静融,你凭什么假定我会心疼一个男人,放弃面前的路?”白濯羽一步一步走向庄静融指向的那个火盆。
庄静融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语重心长道:“只要你做好了后悔的准备。”
“我知道我会后悔,但不是现在。”
白濯羽俯下身去,从火盆中拿出烧铁棍,从中取出一块小小的烙铁。那块烙铁只有方寸大小,本来是个方形,但四边却早已被磨钝,变成了不规则的椭圆。
那块烙铁已经被炭烧红,在铁片的边缘仍有火星。蒸腾的热浪扑到白濯羽的脸上,扭曲了她眼前的视线,让她眼前的栏杆都弯曲扭动,跳着鬼魅的舞蹈。
她拿着烙铁一步一步走到云容章的面前,这次她的视线中不再有任何犹疑。
她将烙铁伸到云容章的面前,看着他的五官在热浪之中破碎扭曲,看着他一颗一颗流下来的泪水被灼热的铁腥气蒸发。
“师兄,告诉我吧。你到底是不是朝廷那所谓流落民间的皇子?”
白濯羽的小臂死死绷紧,压抑右手筛糠一样的颤抖。她知道一个合格的武林盟主拿着武器面对敌人的时候——手不会抖。
云容章伏在地上,双手撑着地面强迫自己坐起身来,却失败了。他的喘息有些粗重,不知是不是因为见到白濯羽牵动了伤口。他的额头上冷汗直渗,想要死死地抓住地上的什么东西来缓解疼痛,却只抓到了一手泥土。
动刑之人力度克制得很好,从外面看没有任何血迹,但衣服上一条一条的棍棒痕迹已经显示出他遭受了怎样的痛楚。他用力攀住牢门的铁栏才缓缓瘫坐起身,白皙的手背上青筋条条分明。
他的衣服由于反复抽打,已经破绽百出,有些地方只剩一些可怜的布条,什么也遮掩不了,聊胜于无。他的领口狼狈地敞开,白濯羽能透过泛红的锁骨和肩颈想象到他后背和双腿布满的血痕。
白濯羽注意到,云容章脖子上的红痕居然还在,尽管有些褪色,但在他格外苍白的脖颈上仍然非常显眼。这让她不合时宜地想起了那晚的亲昵场景,于是她非常迅速地别过头去。
云容章大口喘息着,艰难地抬起头来,注视着白濯羽手中的烙铁,指了指,轻笑道:“盟主是打算给我用么?”
“只要你如实交代,这烙铁就不会落到你身上。”白濯羽用公事公办的语气道。
云容章用右手擦掉脸颊旁滴落的冷汗,咬紧牙关,颤抖着声音笑道:“烙铁……这块有些难看,盟主不打算用一些属于自己的标记么?”
无论是朝堂还是江湖中,烙印都是奴隶的特征。旧时的暴君会在奴隶身上烙下一块代表自己的印记,便象征着此人永生永世对其臣服。
“如果我是你,我现在会立刻交代所有罪行,避免受苦。”白濯羽冷漠道,只当云容章是疯了,完全不理睬他的歇斯底里。
“如果盟主想在我身体上留下些印记,我接受。盟主想好要印在哪里了么?”
云容章微微抬起头,冷汗已经流淌过下颌,一条一条流向纤长美丽的颈部,流过白濯羽亲吻出的美丽红痕,散发着摄人心魄的美。
“胸口?腹上?腰上?手臂?腿上?”
云容章好像笃定了白濯羽根本不会对他动手。他伸手抓住白濯羽的烙铁杆,一边逼问,一边将那烙铁指向自己身体的每一个部位,一边微笑一边比量。
白濯羽下意识地将烙铁向后缩,她不知是从前不食人间烟火的师兄一夜之间得了失心疯,还是云容章在肆无忌惮地嘲讽她软弱犹豫不敢下手。
白濯羽等待着云容章像个真正的细作一样宁死不屈,却只换来云容章在酷刑面前的冷笑与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