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统领,我失礼了。”白濯羽愧疚地低下头去,“您刚刚说了什么,可以重复一遍么?”
天枢直视着白濯羽,认真问道:“白少侠,我想问,我认为白少侠身边那个归露门弟子有些可疑。你知道他的底细么?”
白濯羽闻言一惊,打翻了手边的茶杯。
她惊得一身冷汗,忙将茶杯扶起,正了正色道:“天枢统领何出此言呢?”
她努力保持面色的平和,努力想要置身事外,旁观者清,从理智的角度看待整件事情。但是此时此刻她的反应很僵硬,仿佛被当场逮捕的凶犯就是她自己。
天枢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警惕,缓缓道:“我有曾经混过江湖的部下,和我提及过归露门。他们说归露门一向深居简出,很少出世。在北境之战后,归露门活着的弟子更是少之又少,听说只剩下一个最最神秘的大师兄。但是我观你身边那位男子,似乎一直和你很亲近,实在和归露门那神秘清冷的传言不符。我担心是歹人冒名顶替。”
白濯羽闻言,心中更是五味杂陈。她可以确定云容章肯定就是如假包换的归露门大弟子。她在多年前闻过云容章身上的味道。容貌和声音可以改变,但是体香却是无论如何也变不了的。
只是听见天枢提及云容章“似乎一直与你很亲近”,白濯羽的脑海中又想到了一些不该想到的内容,脸颊微红。
“请天枢统领放心,我清楚他的底细,不会受骗。”白濯羽故作淡定道。
天枢将信将疑,不动声色地用手帕将桌面擦拭干净。她似乎注意到了白濯羽脸色的不对,但是没有多问。
白濯羽一时之间万分羞赧。她的意识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天枢统领会喜欢什么人么?她也会为情所困么?
但是她马上掐灭了自己的这个想法,又隐隐感到自责与羞愧。复杂的心绪在她的眼里错综交缠。
明明天枢也和她差不多年纪,也不过是个危局之中突现、站在时代浪潮之中的少年。
——但是她莫名觉得天枢在她面前总是那么冷静睿智,充满了令人无法质疑的威严。她与天枢站在一起,总觉得对方是一个一呼百应、睿智成熟的领袖。而自己不过是个少不更事的孩子,甚至在如此关键危急的时候,脑子里还是无可救药的情情爱爱。
白濯羽也想成为这样的领袖,但是却可耻地因为陷入了一段感情而心烦意乱,就连在聊正事的时候都会走神。
她为这样的自己恼火,想要努力让自己保持理智,但是在心中越是试图避讳的东西,越是会不由自主地跳到眼前来。
“少侠既然如此说,我自然相信你的判断。”天枢缓缓道,“实不相瞒,最近北斗营也有一些别的事情。我有一件事想要拜托白少侠帮我。”
“天枢统领请说。”
“少侠知道的,当时您派江姑娘来北斗营报信,我们才得以将四皇子北宫笙羽擒住,关在营中。我们打算将四皇子当做人质,和朝廷谈判用他的命换珑水城的独立。”
白濯羽捕捉到四皇子这一关键信息,像挣扎着的溺水者终于抓到了一根稻草。她终于得以强迫自己从云容章的事情中抽出心神。
白濯羽立刻顺着天枢的话问道:“四皇子那边有什么异常么?”
“当时江姑娘来北斗营游说之时,我们营中意见产生了分歧。一半人同意坐收渔利,另一半人认为此事很可能是骗局,反对出兵。”天枢将擦拭桌子的手帕放到一边,又礼貌地续上了一杯茶,“最终是我拍板决策,众人才没有了异议。”
白濯羽连连点头,她当时就猜到北斗营对于是否要半路拦截四皇子这事会有不同意见。且不论北斗营会不会相信白濯羽和江冷音的一面之词,就算相信了,一方面,四皇子带来的兵力不明,可能设伏;另一方面,北斗营中很多将领有招安之意,并不想和朝廷直接决裂。
但是北斗营最终必定出手,也在白濯羽的意料之内。因为她清楚天枢并不是甘于偏安一隅的守成之主,一定会抓住每一个机会夺得珑水城扩大势力。北斗营已经发展壮大,接受招安无异于自取灭亡。天枢与朝廷分庭抗礼只是时间问题。
“我当时带了不少人马去他的必经之路伏击,本以为会经历一场恶战。可没想到,当我们遇见四皇子时,他身边除了礼节仪仗和几十仆从,并没有兵士保护。”天枢皱眉道。
白濯羽闻言有些惊讶,补充道:“这个消息我也不知道。”
“后来我们将四皇子请进营中,命人好生招待,软硬兼施地审问套话。他对我们说了一些很有意思的内容。”天枢道。
“愿闻其详。”
“首先,四皇子到北方来,并不是皇帝的授意,而是他自己的自作主张。他算是瞒着所有人私自从皇宫逃出,皇帝发现他不见之时,他人已经出关好几天了。所以他没有带任何军队,身边只有一些亲信相随。”
白濯羽在此前就怀疑过四皇子来珑水城一事有诸多蹊跷,本朝并没有皇子被任命为太守的先例。但是她没想到背后竟是这种原因。
“皇帝得知此事后大发雷霆,但却不知道四皇子为何出逃,也不知道他要逃到哪里去,只一路安抚。又因为皇子出逃一事太丢皇家颜面,皇帝只能暂时任命他接替颜景烛当珑水太守,为他配齐了仪仗。”天枢道,“四皇子没有拒绝,接受了这一任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