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看穿了死穴,她已经从猎人变成了待宰的羔羊。
“你还要救你那倒霉师兄?”庄静融冷声问道。
“救。”白濯羽坐起身来,斩钉截铁道。
“出于什么立场?”
“江湖中人,义字当头。”
“这话你信?”
“我若不信,当初明知银纱楼是死地,为何还要进去找你?静融,我不是朝廷那帮卖同胞求荣的狗贼。只要江湖中有任何一个义士陷入敌手,哪怕我豁出性命也要去救。”
庄静融凝视她片刻,神色微变,似乎第一次认识白濯羽这个人一般。她盯着白濯羽看,似乎真的看出了一些和别人不一样的东西。
但她仍对白濯羽道:“不自量力。”
白濯羽看着庄静融冷漠严肃的表情,嗤笑起来。她知道眼前这个刺客向来是刀子嘴豆腐心的。
白濯羽走到她眼前,死死抓着她的胳膊,郑重道:“我之前说过,这次行动我们有八分把握能成。但是为了剩下的两分意外,我仍准备了一些后手。静融,再听我一次,跟着我干,好不好?”
“你的自信从何而来?”
白濯羽微笑,双眼中放出笃定的光芒:“只要师兄能活到明日午时,我便能让此局翻盘。”
庄静融无可奈何地长长叹气,摆出一副满不情愿的架势,点了点头。
她背过身去,用很少见的认真语气道:“你知不知道,江湖中像你这样的人很少了。”
“在以前的江湖,人人都是这样的。”
“是。但是他们都死了,只有你活了下来。可能江湖也是优胜劣汰,适者生存。以前的江湖人过度温良,讲侠义讲仁德。可他们不知,温良到极致便是无用。”
“既然这样的江湖没有把我淘汰掉,那兴许——我真的会改变一些东西呢。”白濯羽笑道。
-
第二日,正午。
熙熙攘攘的菜市口,闹闹哄哄的处刑台。
云容章被绑缚在刑架上,城中数以万计的百姓在此围观。
白濯羽和庄静融二人换上了狱卒的装束,站在刑台后面。
“你的后手呢?”庄静融问道。
“再等等,再等等。应该在路上了。一刻钟,不超过一刻钟。”白濯羽焦急地看了看天。
此时的云容章不知道受了多久的折磨,已经消瘦得不成人形,血液快要流干,本来就白皙的肤色更加惨白。他被两条绳索捆住双手,那细细的绳索承载全身的重量,将他的手腕勒得红肿不堪。
他被蒙上了眼睛,一动不动,气若游丝,任谁看都是命不久矣,快要死了。
白濯羽低头,避过师兄鲜血淋漓的样子,暗暗心惊肉跳。
“头晕的话,别强撑着看。”庄静融低声道。
她暗暗向白濯羽手心里放了一颗药丸。外面是硬壳,里面包着药水。
白濯羽认出,那好像是残月阁仅有一颗的还魂丹,能保住将死之人的性命。她听说此药是残月阁的至宝,整个残月阁唯有一颗。如今庄静融是残月阁唯一的活人,这宝贝自然在她手中。
“若是感觉要昏倒,或是受了重伤,咬碎,能立刻护住心脉,保你一命。”庄静融冷声道。
“这药,你给我?”白濯羽接过,难以置信地问道。
“我不需要。”
白濯羽明白那药的分量。庄静融连被穿琵琶骨的时候都舍不得吃的药,给了她。
她不能辜负庄静融的重托,定要将师兄平安救出来。
下面的百姓看着快被打死的云容章,窃窃私语,交头接耳,敢怒不敢言。
新太守还没上任就暴力抓捕江湖人的事情,已经传遍了全城。
据说一开始只抓会武的,把开武馆的镖师抓走一批;不久后连和尚道士都抓,甚至连屠户和樵夫都被抓去不少;再后来,邻里之间看不顺眼的也开始互相检举,凡是被扣上江湖人的帽子,便会被抓去衙门受审。
城中此时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郡丞胡庆站在刑台之上,指着满身是血的云容章,对城中众百姓高声喝道:“朝廷有令,江湖人啸聚山林,祸乱朝纲,我等今奉圣上之命将其逮捕!今已抓获江湖匪首云容章,下面的人都看着,谁敢纠集江湖匪寇作乱,这就是下场!”
御戎懒洋洋地坐在刑台后面,神色自如地喝茶,给胡庆递了个眼神。
胡庆立刻会意。他走到云容章面前,粗暴地抓住他的头发,将蒙住他眼睛的黑布扯下,强迫他抬起头看向众人。
“说!下面的人里有没有白濯羽!”
云容章没有理睬,双眼紧闭。
他似乎全然没有活着的欲望,一心求死。
“你若是将白濯羽检举出来,我们马上就放了你。你还这么年轻,何必为了个婆娘送了性命?”胡庆低声劝诱道。
云容章仍是没有理睬。他一言不发,若不是温热的血水一直不停地从他身上的鞭痕涌出,此时他便与尸体无异。
胡庆愤怒,又将那黑布粗暴系上,重新蒙上云容章的眼睛。
他从刑架处将鞭子拿起,向着台下狱卒一指,对下面狱卒道:“你,给我狠狠打,撬开他的嘴!”
胡庆指的那个人,正是假扮成狱卒的白濯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