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伯琼倒也无需特意去看,他是要回自己的府阁休息的,而顾亭尘也赖在此处,抬头不见低头见。
眼下诡君撑着脑袋躺在床榻之上,偏是衣衫不整,露出一截染血的肩头。
苏伯琼坐在一旁的凳子上,偏也不提那肩头伤痕,只冷脸说起正事:“天煞所扰不轻,但既然经过沧河,便也可能再度出现,届时便是彻底去除的时机。”
不知何时,他已经习惯将猜想抛出,等着顾亭尘应答。
不过此时的顾亭尘显然还未停止置气:“苏掌座,我好痛。”
“诡君。”苏伯琼沉声一唤,“诡君修为高深,愈合之力岂非凡夫俗子可比,倒也不必如此装模作样。”
顾亭尘将他言语细细品味一番:“装模作样……”
苏伯琼本在端坐,现下却又由那无形之力相引,一把被顾亭尘搂在了怀中。
他脖间掠过了诡君的鼻息,半晌才闻其言:“说到装模作样,你们这些正道,可比我擅长多了。”
“不过你们不是最讲求知恩图报么?”顾亭尘道,“本君救了你,你该如何报答本君?”
苏伯琼道:“我身无奇物,你还有什么要求的?”
“你的诚心。”顾亭尘在他耳边呢喃,“永远忠诚于本君,不背叛本君……”
苏伯琼不再开口,倒是忽然俯身,对着血痕缓慢舔舐,将其清了去。
顾亭尘呼吸微急,但也不阻其行径,想必是乐在其中。
既有炉鼎之约,他同诡君之间是如何都难以“分开”的。
而早先因为诡阁之禁术,他身魂之属,也被印上了尘门诡域的名字。
而在此刻,他想到了先前顾亭尘在他身上刻下的字纹,一时间心中除却羞愧,还有别的什么……
“在想什么?”
苏伯琼抬眼,顾亭尘摩挲着他的下颌,望着他的眼睛问。
苏伯琼不回答,目光也略微偏移,不过顾亭尘却像是忽地心情极妙,道:“不想说便算了,反正本君知道,定是同本君有关。”
顾亭尘这么一说,苏伯琼耳垂微烧,许是红了个通透。
不过伴随而来的是奇怪的酥痒感,不过眨眼间便侵袭肤表,闹出了他眉心的褶皱。
“这又是怎么了?”顾亭尘握过他的手,神色一变,“你……”
苏伯琼觉得浑身上下痒得过分,像是有无数虫蚁袭身,但眼前无缘无故,又何来虫蚁?
他又一抬眼,余下的气力狠狠盯着顾亭尘。
“瞪着本君做什么?当是本君的诡计?”顾亭尘落下一声冷哼,“我可没那么无聊……”
“这射影也是狡猾,此时还能散出余力,倒是我疏忽了……”
苏伯琼逐渐听不见顾亭尘的念叨,意识里只剩下了同这莫名其妙之感的抗争,不多时他觉得浑身被放平,然而身上冷热交加,怪是难受。
——
清醒之时,苏伯琼觉得浑身略沉,只觉昨夜半梦半醒之间,身上由人轻重交替地打过了圈,那酥痒感才逐渐消失,换得半夜安宁。
“顾亭尘。”
口中念叨过这名字,苏伯琼起身,屋舍之内却空空荡荡,没有人影。
“顾亭尘?”
又抬声问了一遍,仍是无人回应,苏伯琼极快地在楼阁间搜寻了一番,才确认顾亭尘确实身不在此。
他一回头,门栏传来一阵清风,原是以为诡君会在眨眼间出现,然而出现的却是墨影。
“苏掌座一觉可好?”墨影问道,“我倒是睡过了头……”
“顾亭尘去哪儿了?”
苏伯琼一问,墨影又挠挠头:“我以为主君在这儿才来的,因为此处……”
他跟着嗅了嗅鼻子,道:“此处主君的气味最重。”
“咳。”苏伯琼立即干咳了一声,“他不在此。”
“那主君想必是想藏匿行踪了。”墨影摸摸鼻头,“他不想被找到的时候,谁也找不着,定是有自己的安排。”
苏伯琼这遭懂了,顾亭尘忽然消了行踪,定然是有自己单独想去的地方,或者是得到了天煞之线索,却并不想告知他。
倒也符合诡君的调性,不足为奇。
能确认的是,顾亭尘并未让墨影随行,反倒是让此下属留守蓬莱,证明蓬莱于他而言还有些用处,至少近日他不会对蓬莱出手。
心下了然,苏伯琼便暂离了蓬莱仙府,再次抵达了亭原山边界之处,墨影紧随其后。
蓬莱弟子刚换了一批镇守沧河之阵,数个时辰过去,未见什么异动。
苏伯琼亲自盯守了一会儿,才又折返蓬莱,半途却碰上弟子急急御剑前来,差点儿同他撞了个满怀。
“掌……掌座!”
报信的弟子又是惊慌,又是激动。
一双眼睛仿佛看见了救星似的盯着苏伯琼,弟子接着开口道:“掌座,失礼了。我方从仙府赶来,正是要寻掌座。”
苏伯琼疑惑:“发生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