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开心啊!”
她不假思索地说。
他的笑容带着嘲讽。
“心里对一个人念念不忘,不敢说出来,也不敢采取行动。你有资格说乔伊吗?”
她一怔,瞳孔微缩,气急似的冲他嚷:“我对谁念念不忘啊!”
“忍足侑士。”
这个名字早已淡出了她的世界,为什么还要提起来?
她大声反驳:“我才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谈恋爱?还把所有追你的人都赶跑了。”
她张了张嘴,轻轻摇头,试图驱赶脑中的酒意。
半晌,她抬头看他,眼神倔强。
“因为,我从来不觉得恋爱是一件必须要做的事情。中学的时候,忍足侑士是个‘意外’,我只是再也没有遇到这样的‘意外’而已。”
“再也没有?”
他重复着她的话,低头笑出声。
片刻后抬头,说:“好。”
四目相对间,他忽然收敛神色,扯过她的手腕。
“随你怎么想。但你记住,不要随便评判别人的生活方式。乔伊知道她自己在干什么。”
她的手被拽得生疼。他眸光深沉,笑意尽敛,周身的气息骤然变得凌厉。
她不懂他为什么突然生气,但她没机会问了,因为乔伊和丹丹从舞池归来,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后来,藤堂夕夏和丹丹各自回房,龙雅和乔伊对饮到深夜。第二天清晨,他和乔伊推开房门。
外面一地鸡毛,他懒得解释。
“这样不清不楚地再次错过他,真的可以吗?”
龙雅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句话刺痛了她。
她抽泣着,抱住双膝,将头埋进手臂。
他轻叹一口气,看向海面。
“我从来没有要乔伊选择和我一样的生活,我和她说的一直是‘跟着自己的心走’。因为,我们的生命太短暂了,没有时间浪费在纠结、道歉、伤心和责备上。小夕夏,现在我也把这句话送给你。”
他收起锋利的目光,换上松弛的笑容,回过头看她。
“有些事情,不去尝试的话,就永远不会知道结果。忍足那家伙以前犯过的错,你不要再犯一次。”
海风夹着潮湿的咸味迎面吹来,泪水流经的地方泛起凉意。她抵御着心底如潮水般涌动的悲伤,收紧手掌,沙粒挤进指缝。
“可是,我害怕......”
她哽咽着。
她的心已经碎过一次了。
龙雅的目光落到她的发顶。他抬起手,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
“怕他不爱你?”他弯了弯唇,“他不爱你,那你选我呀?”
藤堂夕夏猛地抬头,看到他眼里狡黠的光,抬手捶了他一下。
他没躲,只是默默转过头,出神地望着海面。
“在感情方面,你这个人钝得很。总之,从我的角度来看,忍足那家伙应该喜欢你喜欢得不得了。不然,我也不会......”
他顿了顿。
她抬眸看他。
他轻声一笑,接着说:“不然,我也不会冒着被乔伊追杀的风险,放你们俩单独相处。至于,他喜欢的那个人是你,还是以前的你,不踏出这一步,你永远不会知道答案。”
他仍然凝视着眼前一望无际的灰白风景,嘴角浅淡的弧度渐渐加深,仿佛沉浸在某段美好的回忆中。
“还记得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吗?”
她点点头。
他又问:“知道那天,我为什么要请你喝酒吗?”
她笑答:“不是因为我们长得好看吗?”
他轻佻一笑。
“那天比你们长得好看,还比你们穿得少的,可多了去了。”
她“啧”了一声,狠狠瞪他一眼。
他压了压嘴角,继续说:“那天的开放麦,你其实很害怕对吧?上台前,我就注意到你了。亚洲女孩,抱着个白色吉他,眼神飘忽,手在发抖。我当时想,这人待会儿肯定得出丑,有好戏看了。”
“你好过分啊!那天人那么多,谁还没个害怕的时候?”
他沉默了。
她侧头看向他。
忽然,他转过头,直视她的双眼。
“对啊,谁还没个害怕的时候。但那天的演出,后来不是做得很好吗?你唱了首《Don't stop me now》,嗨翻全场。如果三年前那天你没上台,今天的你会后悔吗?”
他的眼里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她紧咬嘴唇,泪水不受控制地奔涌而出,眼前世界再次变得模糊。
她想到了一件事。
三年前的那天,开放麦的舞台前人头攒动。她看着台上那支闪烁的麦克风,听着自己胸腔内剧烈的心跳声,掌心溢满冷汗。
有一个瞬间,她想要后退,后背却似乎被什么轻轻抵住。那力道坚定、温柔。一个短暂的停顿过后,她调整好心情,告诉自己“没事的”,然后走上了舞台。
她曾好奇那瞬间感受到的支撑是什么,但始终没有头绪。
现在,她知道了。
那天抵住她的,是幻觉,是回忆,是在加拿大的海边,13岁的忍足侑士伸出的手掌。
灰色的云层阴沉沉地压在天际,海浪拍打在礁石上,发出低沉的轰鸣。
胸口淤积的疼痛渐渐散去,答案浮出水面。
她不甘心。
为了那层虚伪的体面,而不把所有的话说清楚,她不甘心。
22岁的她,胆怯、犹疑。
但要说比起过往,她有什么长进,那便是——
她的心曾碎过一次,她因此学会了修补它的方法。她的骄傲曾被现实磋磨,但她从挫折中走出来,最不缺的,便该是面对的勇气。
和13岁时一样,她仍然害怕着,也仍然盼望着。
但她想,与留下遗憾相比,心碎,或许算不了什么。
“龙雅,送我回去吧。”
她说。
她不能,再逃避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