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无助的时候真的很想报警,白石仰天长啸,可他自己就是警察,还能报警报给自己吗!
“我把签字表放在机长那侧的储物箱里了,比原先的位置好找很多。要麻烦藏琳明天去现场把它找出来呢。”不二边说边顺着来时的路径,精准规避掉现场值班的巡查人员,离开空难现场的管制区域。
他始终是隐藏在暗夜里的影子,注定无法走入光明。
在天亮之前,幸村和白石掌握了更多信息。
正如不二所言,失事前对飞机设备情况检查并确认的,是角田。而接手飞行任务的机长出于对前辈的信任,没有进行二次复查。
空军转民航的角田对飞机的熟悉程度无须多言。虽然他们不是专业的技术人员,搞不清楚角田动了什么手脚,但幸村已经基本确定他就是凶手,只是缺少动机和决定性的证据。
第二天一大早,角田就在邻县警员和妻子的陪同下来到警务厅。他与幸村握手,丝毫没有被莫名传唤的恼怒,反而显得很是内疚:“如果不是我突然不适……他还那么年轻,是我对不起他。”
角田太太连忙安慰丈夫:“寿树,这不是你的错。”
她歉意地对幸村道,“自从出事后我丈夫的精神状态就很不好,遇难的也是他平时很器重的后辈,失态之处还请您见谅。”
“没关系,”幸村微笑,只有熟悉他的人才明白,这是个危险的弧度,“我们也只是了解情况,辛苦二位远道而来,坐。”
幸村在警署与角田正面交锋,白石则是在驱车去现场的路上,他要先把不二昨晚翻出的证据拿回来。
回顾整个案件,白石逐一排除自己的猜测。角田的妻子是传统的日式贤妻,对丈夫忠贞不渝,角田突然的转变并非是家庭压力导致的;而公司,角田接受调查后已经有三位航司高层打电话询问情况,可见他在公司确实德高望重,职场也没有压力。那还能是什么原因呢?
心事重重停好车,白石对现场人员出示证件后,进入飞机残骸,在不二昨晚打电话所说的位置找到了签字表。
将证物收纳好,白石刚好遇到空难原因调查组和航司的几位技术人员在分析事故原因。他走到几位航司人员面前,短暂自我介绍后,白石问道:“最近公司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吗?”
“特殊的事情?警官,您具体指什么?”
白石解释:“任何事情都可以,在我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你脑子里第一件想到的事情,我想知道。”这是刑侦课上老师教授的最后一件事,如果调查陷入死角,不妨放弃目的性,随意发问,有时反而会有意外的收获。
职员们面面相觑,白石的问题着实有些没头没脑,其中一人笑道:“我第一件想到的事就是今年体检说我体重超标,所以被从一线调来技术部工作。”对身材的管理失败让他遭受不少来自同事的善意调侃,好在他还蛮喜欢技术部的工作。
白石灵光一闪:“最近航司有统一体检吗?”
审讯室,幸村将收集到的遇难机组的生活照摆在角田面前,照片上的一张张笑脸生动又幸福;然后他打开另一个文件袋,将遇难后法医为他们拍摄的遗体影像,逐一对应,放在那些笑脸的旁边。
这是不合规制的,但幸村雷霆手段闻名警署,审讯以攻心为上,没有他审不穿的犯人,因此偶尔违规的举动也会被上司选择性忽略。
“角田先生,因为尸体都被焚烧的很严重,我们实在难以辨别,要麻烦您帮我确认,这些遗体的对应是否正确?听说半个机组都是您的学生,您应当是最熟悉他们的人之一。”
角田的神色晦暗不明。他侧过脸,不是很想看桌上的照片:“幸村警部,我想我有权拒绝。”
“的确,换做是我,我也不想看。”幸村随手拿起其中一张,用略带戏谑的语气道,“这个人,法医在他肺里检测出大量烟灰,说明坠机发生时不是他立刻死去的。但他摔断了脊柱,动也动不得,也无法求救,只能瘫在原地被浓烟活活呛死。真是可怜呐……”
角田忍无可忍,他一拍桌子站起来,怒目而视:“够了!幸村警部,您到底想说什么?!”
幸村眼神慢慢变得冰冷。他傲慢且鄙夷地回视:“我想问什么你很清楚,角田,你曾经是军人,你应该清楚连战俘都不会遭到这样惨无人道的对待,而有人却出于一己私欲,断送了三百二十八人的生命。我真希望这个案子可以写进教科书里,让还在上学的孩子们都来看一看,罪犯披着的人皮下是一颗豺狼的心。”
“这三百二十八人里,有每次见到你就会恭敬向你问好的后辈,有十分敬仰你、将你视作人生目标的学生,还有刚刚退休搭乘飞机去休假、计划开启人生新篇章的老人。哦,还有七个孩子,他们刚刚在全国篮球大赛中取得了冠军,每一个都和你的儿女一样年纪。”
“你看到镜子的自己时,不会觉得很恶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