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是柔软的,鲜活的,想来我对人类还是太富有同情心,居然容忍夏提·艾蒙进入灯塔。
她是一只一天到晚叽叽喳喳的小鸟,漂亮的羽毛是较好的伪装,把括噪的女孩包装的娴静漂亮,殊不知一张嘴就暴露真面目。
灯塔有连接的屋子,是供我生活的地方,一楼是厨房和卫生间,二楼是卧室和书房,没有多余的空间。几十年的生活痕迹把屋子几乎堆满,充斥着各式各样的物品。
“哇,你这就像个正式的房子,和我之前见过的灯塔完全不一样。”夏提·艾蒙好奇在厨房打量,在这一点她很有礼貌,没有四处乱摸。
房子地下连接的是基地,有足够的能源供我生活,我烧了壶热茶放了些炼乳,希望她喝完离开。
炼乳茶不好喝,夏提·艾蒙入口的一瞬间眉头紧皱,强撑着扯出笑容赞美,十分滑稽。
她一个人能说很久,大多数时候我保持安静,即便不解答,她仍有许多问题说个不停。
“为什么你能烧茶?为什么你有房子?为什么这里有很多东西像个家,不像是工作的地方。”
“轮船不是我的家,妈妈说我们的家在陆地上,可是自有记忆以来一直待在海上,船舱就是我的家,你这和船舱有些像,但是更小。”
“糖果真的很好吃,其实船上也有,只是不多,妈妈不允许我多吃,令人失望。”
“我想和你道歉,一开始不应该那么和你说话,妈妈和我解释过你会那么说肯定是因为有人抢过你的物资,生活在这里很孤单,物资很久才来,得精打细算着用,那么吼你真是对不起,不过既然得精打细算着用,你为什么会给我泡茶。”
怎么会有人这么爱说话,真是搞不懂。
我拎着茶壶晃了晃,她摇头,“我不喝,你真应该尝尝,我说真的,你有这么试过吗?你是故意这么泡给我的吗?如果是的话,你太坏心眼了。”
夏提·艾蒙是一旦得到回应就可以蹦出千百句话的孩子,太有活力了,是个健康的孩子,在海上的孩子这么健康,在陆地上如履平地,当真是天赋异禀。
“你该走了,你母亲会担心你。”
“她才不会,我天天这样,没有人能在船上找到我,吃饭之前我会回去。”
夏提·艾蒙笑成一朵花,炫耀她的丰功伟绩。例如:躲猫猫躲了一整天没人发现,经常偷跑去厨房吃糖块也无人知道。
夏提·艾蒙打开了话闸,孜孜不倦讲着船上的一切,恨不得将短暂的一生说给我听。
不知怎么的,我心底泛起一阵酸涩。她是个孤独的孩子,她的丰功伟绩是不被关注的证明。
她说有一次与父母闹脾气,在甲板待了一夜,在船舱内躲了两天,没有人找到她,最后还是她出面勉为其难原谅了父母。
倒也不全是这样自认为的壮举,夏提·艾蒙说起了她唯一一次被绑架的事。
一年前他们刚到达巴沙扎赫,她被安排在旅馆,父母不允许她在异国他乡乱跑,然而首次来到陆地,她止不住好奇偷偷溜出去。
他们去的是巴沙扎赫的靠海的富饶之地,城都繁华,有独特的民族风俗。那几天是他们的节日,到处是鲜艳漂亮的装饰,还有街边表演的野兽,夏提·艾蒙被陌生且独特的一切吸引,混迹在人群中迷失了方向。
她不懂巴沙扎赫的言语,在大街小巷逃窜,向着路边面容温和的女人求助,结果女人是个恶魔,送她进一处小院,害得她饿了很多天,学习唱歌跳舞,还得打扫卫生,替人端茶倒水。
通过她的描述我推测大概是进了妓院,没忍心告诉她。
“那里简直太恐怖了,是恶魔的领地,是地狱,每天晚上都有尖叫,到处都臭臭的,我太害怕了,以为一辈子要待在那里。但幸好没有,他们使唤我给别人倒茶的时候我碰见了阿斯朗叔叔,还有好几个船员叔叔,比如爱德华,格温。”
“那是一场惊心动魄的冒险!他们赤手空拳打倒坏人,用衣服包裹石头砸开门锁带我离开,太惊险了!比书里描写的还惊险!”
我沉默听她讲了很久,推断夏提·艾蒙缺乏常识,没有人教导,她识字会看书,不能明辨是非,缺乏大部分情感认知。父母对她的缺失的教育太多,明明是生死一线的故事,却讲得津津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