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梦中千思万想的声音从正前方传来,卓祁闻声,身体似是僵在了原地,不敢抬头去看,心中害怕这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害怕说话之人并非陆淮。
但事实告诉他,正是陆淮,他的敬辞回来了。
李琛咬牙强忍着手掌被穿透的剧痛,目光恶狠狠地瞪着陆淮:“你以为我没有后手吗?等援兵——”
“你的后手是他吗?”右侧传来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不知何时,叛军已被陆家军全面包围,而李琛所说的后手,正是陆江刀上架着的那个人。
李琛瞪大眼睛,又转移目光死死盯着陆江:“你没死?”
陆江将已经断气的“后手”扔在地上,冷笑一声:“承蒙殿下还惦记着在下,没有亲眼看见殿下死去,在下怎敢先行一步?”
“你们——”李琛话还未说完,陆家军蜂拥而上,将他制住。叛军见势不妙,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眼睁睁看着李琛被绑了去。
陆淮随意地摆摆手,示意将李琛带下去,道:“我说殿下,你还是留着劲儿去和阎王爷说吧,在下可不奉陪。”
他才不会像话本里的故事那般听李琛啰啰嗦嗦一大堆,最后还感动得稀里哗啦地同情他,在陆淮这里,无论有多大仇多大怨,请找对人,而不是过得不好就要牺牲别人的性命来满足自己。
果断明了,这才是陆淮的做事风格。
眼看着李琛被拉了下去,陆淮特意命人堵上了他的嘴。如今他想要发泄不满,那就到牢狱里慢慢发泄吧。
叛军全部被压制了下去,自有法子处置他们。
陆淮无奈地摇摇头,转身便瞧见了低着头静静站立的卓祁,他唇角微扬,迈步走了过去,伸手轻轻捏住卓祁的下巴,微微抬起:“没事了,你看,我没有丢下你一人。”
他缓缓凑近卓祁,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倘若没有这么多人在场,陆淮绝不会如此克制:“怎么了这是?看我回来不高兴吗?”
闻言,卓祁毫不犹豫地摇摇头,抬眸仔细描绘着陆淮的面容,他有千言万语想对陆淮说,但最终汇聚成了一句话:“平安就好。”
不求大富大贵、功成名就,但求平平安安、一生相守。
陆淮轻笑一声,用着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低声道:“这辈子啊,就别想着离开我了,如若知安真的签了那和离书,那我只能叫你日日下不来床,离不开我。”
“好啊。”卓祁的心情终于好了些,他紧紧握住陆淮的手:“我等着。”
四月初,二皇子继位,史称景武帝。
同日,李琛在狱中自尽,其尸首被挫骨扬灰,大皇子被贬为庶民,其子嗣被明令不可参加科举及推举为官。
卓祁动用权力讨得了李琛生前留下之物,将其小心地搁在了沈皇后的棺椁里,与之长眠,也算是同棺而葬。
景武二年,局势渐稳,论功行赏之时,陆淮因收复北疆、剿灭夏国功勋卓著,被封为昭王,卓祁护城有功,且忠心耿耿,然因血缘关系,他自愿放弃封赏,重归丞相之位,协助皇帝治理国家。
虽说职位未曾变动,但依着陆淮的说法,做做他的昭王妃也是极好的。
侯府的牌匾换成了王府的匾额,府中的甘棠花开得正艳,短短三个年头,甘棠枝便从前些年的“冒出小芽”长成了如今“花开繁盛”的模样。
卓祁抬起手,轻轻拨弄着枝头上的甘棠花,花朵微微晃动两下,依旧骄傲地张开着花瓣,尽管地上满是经历了风吹雨打的花瓣,可它依旧努力展示着自己最美的姿态。
“知安。”
陆淮缓缓走近,将手中的披风披在卓祁身上,而后从背后轻轻地搂住了他,下巴轻轻抵在卓祁的肩头,问道:“在看什么?”
“在看花啊。”卓祁笑了笑,偏过头看向陆淮,“我们的花。”
话落,一阵微风徐徐袭来,花瓣如落雪般纷纷飘落,卓祁笑着指向一朵甘棠,再次偏头看向陆淮。
而陆淮的视线未曾离开过他。
山河远阔,人间烟火,那一刻,往昔的诸般苦难皆化作黄粱一梦,消散不见,此后岁月,唯余海晏河清之盛景、长相厮守之深情,直至岁月尽头,永不褪色。
与君同欢,伴君同眠,愿君一生安康无忧。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