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淮听闻,脑中一片空白,猛的一松手,茶水尽数洒在衣物上,顺着衣摆滴滴答答地落于地面,茶盏脱离了手的掌控,在他脚边摔得粉碎。
“敬辞。”
“怎么了这是?”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一道是莫忱的,另一道是客栈掌柜的。
掌柜正一手撑头坐在台前算着账,听到茶盏碎裂的声音,忙放下笔墨闻声赶来:“这、这、这,这可是白玉做的茶盏,就这么碎了。”
掌柜心疼得捂住胸口,仿佛那茶盏的碎片不是落在地上,而是直直扎进了他的心口。
莫忱嫌他嚷嚷得烦人,随口说道:“白玉?一个茶盏用这么好的材料?听着这摔碎的声音,怕不是仿品吧。”
掌柜一惊,心虚地撇开眸子,反正碎都碎了,也顾不得那么多。他上下打量着两人,一口咬定:“这茶盏就是白玉做的,我看你们这是不想赔银子吧?穿得人模狗样的,心咋这么脏!”
他指着桌上刚动了一口的茶水,又指了指地上的茶盏碎片,道:“不仅是茶盏,还有茶!这可是上好的碧螺春,我不会认错。”
莫忱无语地看着他,道:“大哥,这壶茶是我们在你这买的,不管是喂狗还是倒掉,跟你一钱银子的关系也没有。”
“我不管,我身为这家客栈的掌柜,这份银子我要定了。”
周围瞬间聚满了人,对着他们指指点点,掌柜之所以能成为掌柜,那必定是撒泼打滚、满口胡诌的本事占其一,讲不过道理就喊人。
陆淮从袖中取出一锭银子,“砰”的一声放在了桌子上,二话不说抓住已经捋起袖子的莫忱向门外拉去。
掌柜掂量着手中银两,得意地向客栈里的其他小厮炫耀着,这一锭银两可以买他十几个茶盏,稳赚不亏。
“敬辞,马儿在这。”莫忱紧急停住,指着客栈不远处拴在木桩上的两匹马。
陆淮毫不犹豫地翻身上马,一扯缰绳,双腿用力一夹马腹,喝道:“莫忱,快跟上!”
“好。”莫忱也赶忙爬上马背,紧跟在陆淮身后,马蹄扬起阵阵尘土,如飞箭般疾驰而出。
陆淮紧抿着唇,时不时甩出缰绳,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变成鸟儿飞回去,杀进牢狱救出卓祁,然后与他双宿双飞,游遍天下。
什么狗屁官职,他也不稀罕了,连自己心爱的人都无法保护,要这官职有何用!
慢一步,总是慢一步。倘若他能再快些,就能阻止卓祁回京,阻止卓祁入狱,阻止一切对卓祁不怀好意的人和事。
他的卓祁此刻在想什么?会是错愕还是悲伤?伤心这几年的劝诫与辛苦付诸东流,错愕李晟会联合他人对自己下手。
君臣之间,终究抵不过猜忌之心。
“敬辞,咱们的包袱还在客栈里。”
“……一口气到京城,中途不停。”
……
京城,景伯府。
卓越弦悠然自得地走在回府的路上,他心情极好,嘴里哼着小曲,踢着街上的小石子,就连路过的流浪狗,他都想上去抱着亲一口。
不知不觉中来到了府门口,卓越弦飞起一脚踹开了门,门“嘣”的一声撞在后面的墙壁上,把前来开门的小厮吓了一跳。
“少爷,您这几天去哪了?夫人找您都快找疯了,老爷还扬言要、要……”
卓越弦撇了他一眼,问道:“要什么?”
“要打断少爷您的腿!”
卓越弦冷哼一声,他如今可是景伯府的大功臣,料想卓明高也不敢把他怎么样,要是把他打死了,看谁来继承他的位置,谁给他养老送终。
“无所谓,我母亲在哪?”
小厮仔细回想了一下,回道:“夫人应该在小院里等着少爷。”
“啧。”卓越弦极为厌恶别人进他的住处,就算是孙云柔也不行。
他背着双手,抬脚向小院走去,还没走到小院,在必经之路上就听见了孙云柔尖锐的咆哮声。虽听不清楚具体内容,但不用想也知道,他这两三日未曾回府,孙云柔定然在教训婢子们。
“又没看住少爷,要你们何用?”孙云柔气得胸口上下起伏,她手拿戒尺,时不时在婢子们高举过头顶的手上狠狠打一下。
卓越弦烦躁地挠了挠头顶,推门而入:“母亲,跟您说过很多遍了,整个景伯府的下人您都可以教训,唯独我院里的人别动。”
孙云柔扔下戒尺,摆摆手让婢子们离开。她将卓越弦按在床边,上上下下仔细地瞧了一遍,这才放下心来,温柔地道:“这几日都去哪了?不是告诉过你要和我说一声吗?你父亲快要气死了。”
卓越弦扒下她的双手,皱了皱眉:“我不过是去醉仙楼玩了几日,又没有带姑娘回府,有什么好气的?”
他将孙云柔拉至旁边,脸色变得明朗起来,笑道:“母亲,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卓祁,他和我们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
“啊?”孙云柔一惊,大张着嘴,似乎觉得不太优雅美观,立刻又恢复了过来:“怎么可能,当时他出生时我就在外面等着,越弦是不是听错了?”
二十几年前,卓明高早已厌倦了卓夫人,直接将孙云柔接进了府中,两人联手准备让卓夫人早产,来个一尸两命,可惜上天眷顾,生产非常顺利,景伯府喜提一位嫡子。
“不会,有没有可能,她的孩子早就夭折了,卓祁是她为了继续做府中女主人而抱养的一个孩子?”卓越弦说道。
“你从哪得知的?”
卓越弦双手一摊:“实话告诉您吧,卓祁入狱听说了吧,这里面可有我的一份功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