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泓心一颤,垂眼继续写道:“多谢师兄搭救。”
“不怪我冷眼旁观?”商翎却不依不饶了。
宋泓只沉默地写:“我自己的事情,自己会处理好。”
“好孩子。”商翎将那模具取出,金盘里的香粉已经勾勒出一未知兽类的狰狞纹样。
那兽有着盘龙的身躯,生着鲲鹏的羽翼,额前无角且独眼,再细看,盘龙的四爪也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犹如老树气根般的无数缠绕触脚。
宋泓短暂地为这怪物惊得走神,师兄双指间流转着符箓的纹样,绽放出的火焰从怪物的触脚燃起,迸发出的沉香气息令宋泓回过神来,再次陷入对师尊的哀哀思念中。
“好了,到时辰了,开始今日的修行吧。”师兄友善地提醒道。
*
照理说,锁魔塔内外层叠的法阵会不间断地消磨魔头连樾的修为,但入塔后,楸吾与元祈掌门联手对抗连樾发疯的攻击,不约而同地感觉到比十年前更加吃力。
“温若失这老小子的法阵愈发不中用了。”元祈边抬剑抵御魔气,边不客气地阴阳他的老伙计。
楸吾则专注地观察那层叠法阵中央、被碗口粗的铁索裹成粽子的连樾,堕魔多年,连樾只勉强保持人形,身体早早被魔气腐蚀,细看其躯干之上,是犹如象牙鬼工球般层层叠套的洞孔,孔内无白骨血肉,只有汹涌外溢的魔气,那面上也仿佛被刀削去了一半,只余一眼一耳。
故魔头连樾发不出声音,且五感迟钝,除了用念力向楸吾这曾经的“罪魁祸首”叫嚣,其他人都无法得知这魔头所思所想,只当他罪心不死,不成人形了却还要祸害三界。
“你会遭报应的,楸!”
“我期待有朝一日,你身边所有的拥趸都能看清你的真面目,令你万劫不复、魂飞烟灭!”
反正你是看不到那天了。楸吾冷笑。
他观察到连樾身体洞孔魔气的流转方向,看似凌乱汹汹,实则比起十年前愈发有序,竟和炼气期后修行者体内流转的气息一样,实现了大周天式的内外流通。
曾经楸吾携手元祈、温若失击败连樾,便是利用了连樾体内魔气对他自身的妨碍与伤害,而眼下看起来,连樾对魔气的控制已入化境——他的实力已经远高过如今仙界定义的“界主”。
“元兄,切莫与他纠缠!”楸吾传音给陷入苦战的元祈,一面抬手御剑斩魔气,一面召出藤蔓将元祈拦腰捆住,把他从魔气的包围中带离护至身侧。
饶是此刻因与魔气缠斗后颇为狼狈,元祈还端着一门宗主的架子:“多谢贤弟相助。”
楸吾懒得与元祈弯弯绕绕,直接将通体剑气全开,正面与那汹涌的魔气对抗,同时命令元祈:“出塔去,与温前辈一同护阵。”
元祈刚要开口,楸吾便一藤蔓甩过去,将他整个裹住,抛掷到那闪着金银双色光芒的传送法阵。
整座锁魔塔内空空荡荡,只留下了白衣持剑的仙君、和那隐秘于滔天瘴气的魔头。
连樾。
那是楸吾曾经的大师兄,是楸吾呕心沥血侍奉过的“丈夫”,是楸吾亲手拉下神坛的天之骄子。
故未来这厮再惹出什么祸事,楸吾定会奉陪到底。
束缚魔头的锁链发出嗡鸣铮铮,白衣的仙君在漆黑魔气聚成的巨浪里沉浮如一片轻羽,身前却有剑光万丈,霎时闪出千百招式,将这铺天的罗网盖地的巨浪一并掀开,隐秘于魔气中毫无血色的魔头稍稍瞪大了他黑洞洞的眼眶,只剩一半的嘴角裂开峡谷般的空隙。
“我的判断没有出错,楸,你的修为不但没有长进,分明还……”
传音中断,楸吾的剑光斩断护住魔头脖颈的魔气。
连樾丝毫不惧,反倒发出瘆人的沉沉笑声:
“你们的法阵支撑不住下一个十年,我敢保证,楸,我很快便能出塔再见到你了。”
“到时候你该以什么身份来迎接我呢,我挚爱的道侣?”
回应连樾的是楸吾飞出去的照霜剑,然利剑却扑了个空,回转到楸吾手中时,那魔头已陷入锁链之中沉沉睡去。
传送法阵光芒大盛,楸吾的剑尖仍然向前,而塔外却传来两位掌门急切地呼喊:
“贤弟,锁魔塔的法阵已经修补完善,你莫要在塔内久留,魔气伤身啊。”
楸吾这才定神,将本命剑收回识海,“我这便出塔。”他敷衍了塔外人,再次心有不甘地回眸。
黑暗重新笼罩在了锁链与那被锁链裹成的茧上。
借着传送法阵的光芒,楸吾还是看清了连樾稍稍完好的左半边脸。
隐约能看出魔头曾经清俊爽朗的模样。
“小楸,修仙之路漫长遥远,不如你我一同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