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请随意,反正带他出来也是为了玩耍。”楸吾含笑答应,余光瞥向桌上两碟云片糕,“老板,这云片糕看起来精致可口,是哪家糕点铺子的啊?”
“您若喜欢,尽管吃就是,左边那碟是椒盐的,右边那碟是桂花蜜的。”老板五官齐全,只不过眼睛是两点,鼻子是一点,嘴巴更是一点,宋泓在她手上挣扎不得,向楸吾投去求助的眼神,而楸吾只左边拿了片椒盐、右边拿了片桂花蜜,将两者叠起来一口吞下。
“公子若想买,可要再等两天,芳云斋的那老婆子古怪得很,说是初三初四大集日不开张,十五十六月圆日不开张,其余只开半天张,半天张也只卖二十碟椒盐二十碟桂花蜜,卖完又关门打烊。我这两碟子,都是等了一两个月才买到,得亏云片糕不比别的,能多放一阵子。”
老板边跟楸吾聊云片糕,边手上指挥其他姑娘,把迷迷糊糊的宋泓抱到柜台,什么胭脂水粉和口脂都往他脸上招呼,还有一姐姐绕到宋泓身后,把他马尾拆了重新给他编小辫。
可怜宋泓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根本无法开口拒绝姐姐们给他的打扮,唯独让他稍稍放下心来的是,老板姐姐说,店里没有合适他的襦裙,不然可以给他换上。
师尊在一边添乱地点评:“诸位的妆容技巧真是出神入化,犬子本就平平相貌,经过诸位之手,隐约能看出一些曼妙的底子了。”
老板姐姐笑吟吟地回敬:“公子啊,您这大人间的谦词就别往孩子身上套了,大大方方地夸赞小公子生得漂亮,您脸上不也有光嘛。”
“老板教训的是,鄙人受教了。”楸吾拱一拱手,抬袖挡了挡已经被清空的云片糕碟子,但宋泓看见了,这下他没忍住翻白眼。
他算是明白了,师尊把他抵在这儿,就是为自己换云片糕吃。
好在老板姐姐眼尖,一下子看见了那空空如也的碟子,笑声更加清亮爽朗:“公子要实在喜欢云片糕,又担心去芳云斋买不到,不如去向县令大人求个人情,那古怪的老婆子是他养母,最把他当心肝不过。”
县令?这群魔乱舞的城池里,竟然真有当官的存在?宋泓闻言支起了耳朵。
楸吾苦恼地接话:“我只是一无功名在身的平民,又怎么能为这点小事劳烦县令大人呢?”
“可别这么说,我们县令大人最为民着想,衣食住行方方面面的事情他都管,您吃不着云片糕也能算是大事一件了。”老板姐姐回答,“只是上半月衙门不开张,您可以注意一下杨氏镖局的门口,我们县令大人老是在人家门口找东西,不是今天找发簪就是明天找香囊,不晓得他哪儿来那么多东西丢。”
给宋泓梳小辫的姐姐扑哧一笑地开口:“他呀,哪是捡发簪、捡香囊,我看就是去捡媳妇儿的。”
“那肯定是捡不着了。”给宋泓扑粉的姐姐撇一撇她三角的嘴,“我听镖局的端水丫鬟说,她家小姐已经定了亲事,这月中旬就要出嫁,而且还是嫁到隔壁县,路程可远着呢。”
“哎呀呀,我就说大人死不开口的木头性子得改改,他如今是官身,肯定配得了杨家小姐啊。”梳发姐姐痛心疾首地说。
“你怎知小姐嫁的那人不是官身?”扑粉的姐姐仍然不屑,“人家是正经的朝廷命官,我们大人是百姓命官,这比不得的。”
“那圣贤书上都说,民为贵君为轻,大人是百姓命官,肯定要压朝廷命官一头。”梳发的姐姐不服气地哼哼。
这话越聊宋泓越听不懂,朝廷命官他知道,中央的地方的官员都要经他那父皇过眼,才能走马上任,但他完全没听说过“百姓命官”这一回事。
不过听姐姐们说,宋泓倒也觉得有几分道理:百姓认可的官也能是命官。
“好啦,这话就扯远了。”老板姐姐拍一拍手,“看看我们打扮好的小公子,多漂亮。”
扑粉和编发的姐姐撤开,宋泓得以跳下柜台,从师尊戏谑的眼睛里,他看见了自己搽脂抹粉、花枝招展的模样,晃一晃脑袋,鬓角边垂下的小铃铛零零作响。
“确实,肖似家妻。”楸吾戏谑地点评,“十来年前,我与家妻刚成婚,便一心求着生个女儿,谁知来了个混世魔王,今日总算圆了我们求女儿的心愿。”
“还请老板在我们离县那天,再为犬子上妆,我还想让家妻也看看。”
你还没完没了了是吧?
宋泓气急,顶着一头丁零当啷,扎进楸吾怀里,奋力地把自己脸上的脂粉蹭楸吾干净的衣衫上,谁知他忙活了好一阵,面上的脂粉是一点没掉。
老板姐姐在身后说:“怕是二位离开时,我们店里腾不出空闲了。”
“饶是如此,您还是希望我去找县令大人吗?”楸吾单手按着宋泓脖颈,不让他在怀里乱动,于是宋泓也看不见他说这没头没脑话时的表情。
老板姐姐又笑了:“之前便有旅人去找过,还不一定能找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