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比他腰高出一截的小少年迷蒙着眼,游魂似的上前飘了两步,站到楸吾面前仔细地看了看,而后身子一歪,直挺挺地瘫倒在楸吾怀里。
得,是在梦游,这扑倒的姿势也挺准。
楸吾嫌弃地把人往外推一推,但小孩直接把脸埋在他小腹,手里还紧紧抠着楸吾的衣料,跟狗皮膏药似的,撕不下来。
少年睡了好一阵,把马尾睡散了,这会儿头发乱糟糟地蓬松着,楸吾迟疑了一会儿,还是伸手放到了少年发顶,摸一下,再摸一下,手感很不错。
楸吾先前有想过养狗,他那段时间心情烦躁,动不动想拔剑砍人,把桑羽的头毛砍掉一半、本命剑砍到卷刃,这毛病才慢慢缓解,养狗的事情不了了之,桑羽说他杀性太重,一般小狗到他手里肯定被拆得皮毛是皮毛、骨头是骨头。
那就把徒弟当小狗养?楸吾戳了戳宋泓露出来的侧脸,一戳一个窝窝,再戳小孩就蹙眉皱鼻子,真有意思。
楸吾下手又是个没轻重的,用食指和中指夹过宋泓面颊的软肉,抖擞着向外拉扯。
“嗯?”宋泓吃痛,哼唧了一声。
楸吾还没松手,力道也稍稍加重了些。
“嗯唔。”宋泓哼唧着掀开了眼皮。
欺负小孩真好玩,泪珠子挂睫毛上都不敢往下掉。
楸吾如愿地松了手,故作严肃道:“该起来修行了,不是想要过关吗?”
宋泓还迷糊着,一边点头一边往楸吾怀里蹭,月亮如水的秋夜,他们二人相拥着一团温暖。
楸吾对此不抵触,所以很耐心地等宋泓慢慢转醒,看他红着脸从自己怀里脱身。
“哥哥。”宋泓盘腿坐在楸吾身边,熟练地牵过楸吾的手写写画画,“你名字是哪两个字呀?”
这会儿倒想起来问了。
楸吾反握住少年的手,在那你自己小一半的掌心,利落地勾了两个字。
“楸是一种树木,吾就是‘我’的意思。”
“你是一种树木?”少年脑子转得快。
“原先也不叫这名字。”楸吾纠正着说,但想一想又觉得少年这解法没错,“但你这说法挺好。”
少年上扬了嘴角,又低头在楸吾掌心急急地勾着连笔,“我的名字和水有关,娘亲身边的宫女姐姐说,我满月那天的月光很明亮,照得庭院像一泓水池,所以她们管我叫阿泓。”
这交流方式着实费劲,楸吾瞥见少年额前的细汗,秋夜风凉加之他们又在寒潭边,能忙出一头热汗可真不容易。
“我还是先教你说话吧。”楸吾说,“老这么写字儿也不是办法。”
宋泓立马正襟危坐,手掌直直地放到了楸吾的喉结。
“非要这样才能学会?”楸吾失笑。
少年有些躲闪地点点头,但手并没有从楸吾颈间移开。
楸吾也就由他去了:“好吧,那先学我的名字,楸吾。”
做徒弟的当然得知道师尊的名讳。
“啾唔?”少年听话地重复。
“楸吾。”
“啾唔。”
“是楸吾。”
“啾唔!”
楸吾怀疑这倒霉孩子是故意的,但少年眼底澄澈,表情认真。
“最后再教一次。”楸吾不耐烦了,尽力克制住自己扇人的冲动。
少年忙点头如捣蒜。
“楸——吾——”楸吾夸张地张大嘴型,拖长音调。
少年也跃跃欲试地张嘴:“啾……楸,楸吾。”
“再来一遍。”楸吾把少年的手掌从他唇边拿下,轻轻扣手里。
少年来了些勇气,字正腔圆地说:“楸吾。”
“以后你自己观察我嘴型学,我不多余教了。”楸吾松开少年的手,由衷地说。
“嗯?”少年不悦地撇了嘴。
楸吾扬手给了他一脑瓜崩,“你还不乐意上了?”
少年反而抓过他的手,哼哧哼哧地写:“只是看着我学不会,以前就是这样。”
你是有什么毛病吗?楸吾没骂出来,他想到这孩子确实是有毛病,不然不至于耳聪目明到十一二岁,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
“去修行。”楸吾拍了他的手,把自己的手收回。
宋泓傻兮兮地露出一个笑:“嗯!”
*
楸吾教的基本功其实不难,只不过宋泓练着练着,就会伴随着体内舒服的气流睡着。